華爾街日報》重啟三哩島核電廠的大膽計劃從何而來？

在去年一場面向執行長的小型聚會上，OpenAI聯合創始人阿特曼（Sam Altman）發表了一個驚人論斷：未來，一些人工智慧（AI）模型的數據中心需要的電力將與一座大城市一樣多。

在微軟總部參加該聚會的企業高管對此說法感到震驚，這其中包括Constellation Energy的執行長多明格斯（Joe Dominguez）。Constellation生產的核電佔美國核電總量的五分之一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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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反應是，『哇，這些傢伙將會意識到實際可用電量情況的嚴峻現實，』」他說。「這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我。」

2023年5月的那次會議結束後，多明格斯回到巴爾的摩，腦子裡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他的公司重啟三哩島那台未受損的反應爐會怎麼樣？三哩島是美國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核事故發生地。

多明格斯認為，重啟一座現有的核電廠可以解決幾個問題。科技公司需要全天候為AI提供電力，而且更喜歡清潔能源。但美國許多地方的電網已經不堪重負，很難接入，而新建風能和太陽能項目的電力供應具有間歇性，這使得它們並非完美的解決方案。

接下來的幾個月，Constellation進行了大量工程工作，包括瘋狂地修復一台已經被拆解的訓練模擬器。該公司還與賓夕法尼亞州州長夏皮洛（Josh Shapiro）舉行了一次艱苦的會談，後者的支持對於這個政治敏感項目的獲批至關重要。該項目已成為核災難的代名詞。

公司高管們為該項目取了個代號：俄羅斯方塊，以20世紀80年代的一款電子遊戲命名。在該遊戲中，玩家要將下降的幾何形狀快速爐疊起來。

17個月後，Constellation Energy和微軟在9月份宣布，這家科技巨頭已簽署了一份為期20年的購電協議，將其數據中心與三哩島全天候的清潔能源連接起來。Constellation預計將斥資約16億美元用於重啟一個已處於退役過程中的反應爐，此類工作並無先例。

對Constellation來說，這筆交易可能恢復其在一個已對核電失去熱情的行業的重要地位。與此同時，在科技巨頭爭奪核電以減少不斷上升的碳排放和為AI提供動力的激烈競爭中，微軟可能已經取得了初步勝利。

能源難題

預計在未來幾年內，最先進的AI模型將需要5吉瓦電力，等於五座核反應爐的發電量，大致相當於曼哈頓在任何特定時間的消耗量。在美國，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輕鬆連接如此規模的數據中心。

這一前景已導致美國許多地區的電力需求預測飆升，引起了一場關於如何分擔成本的拉鋸戰，也引發人們對科技公司和聯邦政府設定的減排目標是否仍然可行的擔憂。

在賓夕法尼亞州，夏皮洛心中有一些疑問。這位民主黨州長在競選時曾承諾要加快該州的清潔能源轉型。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這位習近平的鐵腕執行者正壯大中國間諜機器，讓西方警鈴大作 ｜ 更多文章 ）

去年12月，夏皮洛和多明格斯在費城首次會面。多明格斯稱，他與政界人士的大多數對話可以說並無明確結果，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然而，夏皮洛想知道有關該核電廠實際狀況的細節，包括Constellation是否與工會領導人談過，是否能找到工人和設備，以及重啟是否能在安全且不給該州居民招致代價的情況下進行。

Constellation預計將斥資16億美元重啟三哩島反應爐，該反應爐需要一些新設備和技術。

三哩島核電廠未受損的1號機組反應爐緊鄰2號機組，後者在1979年發生部分爐芯熔毀事故後被關閉。這起事故是美國歷史上最嚴重的民用核電事故，也成為美國對核電愛恨交織的一個主要因素。835兆瓦的1號機組五年前才關閉，之前它一直在虧損。

「他『拷問』了我，真的『拷問』了我一個多小時，可能有一個半小時，」 多明格斯回憶起州長夏皮洛時說。

會談結束時，夏皮洛說，如果Constellation認為自己可以做這個項目，他會支持。但Constellation在執行時必須做到完美。

夏皮洛的發言人Manuel Bonder表示，政府已經與Constellation、議員和利益相關者就重啟核電廠進行了為期一年的談判，「以創造數以千計、有工會保護的高薪工作崗位，並確保我們電網的可靠性。」Bonder指出，這不需要州政府補貼。

夏皮洛的支持至關重要。2019年，州政府為維持三哩島核電廠運營而計劃撥款約5億美元，但未能獲得議員和商業團體的廣泛支持。

多明格斯在該核電廠前所有者Exelon工作時，致力於為其爭取州政府的支持。他還試圖尋找科技、工業或商業客戶，讓他們簽署協議，以維持該核電廠的運營。但沒有成功。在那之前他曾是一名聯邦檢察官和遊說人。

多年來，在競爭激烈的電力市場上，許多核電廠都在走向關閉，因為它們在成本上無法與天然氣發電廠或可再生能源發電競爭。根據核能管制委員會（Nuclear Regulatory Commission）的數據，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已有16座反應爐關閉，發電量超過1.1萬兆瓦。

「做好準備」

但情況正在發生轉變，拜登政府開始將核電視為到2035年實現美國電網脫碳目標的關鍵。在美國各地，一些燃煤和燃氣電廠的退役速度快於配有電池儲能設施的風力發電場和太陽能發電場所能取代的速度，這增加了供應短缺的風險。

2022年底通過的全面氣候法案《通膨削減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中，包含了支持核電的稅收抵免。

在與微軟會面後，多明格斯指示數十名員工彙編了一份關於新能源項目的最新進展報告，這些項目生產科技公司需要的全天候零碳或低碳電力。

員工們分析了太陽能和電池項目、碳捕集與封存技術以及小型模塊化核反應爐的計劃。沒有一項是快速或成本低廉的，這意味著三哩島核電廠未受損的反應爐可能會再次成為搖錢樹。

多明格斯回憶起他對高管們說：「做好準備。我希望在五周內知道我們是否能做到這一點。」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這位習近平的鐵腕執行者正壯大中國間諜機器，讓西方警鈴大作 ｜ 更多文章 ）

Constellation的工程師們確定，重啟三哩島核電廠是可行的，但並非沒有挑戰。主變壓器需要更換。由於主變壓器的交付周期長達數年，Constellation開始與供應商談判如何提前交貨。

該公司迅速採取行動，停止了核電廠的退役工作，並全面禁止任何可能導致部件拆卸的破壞性工作。員工們還開始修復一個專門的訓練模擬器。每個核電廠都有自己的模擬器；不能簡單地從其他地方調工人過來。

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到2024年1月，多明格斯準備將三哩島核電廠產生的電力出售給一些企業客戶。對核資產的爭奪開始升溫。當時微軟的態度很明確：想要優先購買權。

微軟雲運營和創新企業副總裁諾埃爾·沃爾什（Noelle Walsh）表示，這筆交易很有意義，因為與其他方案相比，該交易能夠更快、更經濟地向市場提供大量可靠的無碳電力。

「如果我們放棄這筆交易，我相信其他人會介入，」沃爾什說。

儘管兩家公司尚未公布財務細節，但沃爾什和多明格斯表示，價格並不是談判中的關鍵問題。Jefferies分析師估計，微軟將為每兆瓦時電力支付110美元至115美元。據行業分析和Lazard的數據，目前運營反應爐成本要低得多，但新建核電廠的成本估計約為每兆瓦時142美元。

該交易需要獲得一系列州和聯邦機構批准。美國核電的歷史表明，這種事耗費的時間往往比預期更久，成本也更高，Constellation必須設法控制相關風險。該公司表示，將斥資約16億美元重啟這座反應爐。根據協議，該反應爐應於2028年開始供電。

愛荷華州和密西根州的的核電廠也有重啟的可能，聯邦政府和密西根州政府將斥資近20億美元重啟該州的帕利塞茲（Palisades）核反應爐。該反應爐於2022年關閉，計劃在明年重啟。

美國核能管制委員會（Nuclear Regulatory Commission）主席克里斯托弗·漢森（Christopher Hanson）表示，放棄退役計劃將使三哩島核電廠處於「未知的監管領域」，但他對此持樂觀態度。

「可能會出現一些特有的問題，雙方都需要保持一定的靈活性，」他說。

微軟尚未掏錢，而Constellation將必須先開始供電，但投資者對此感到興奮。

2022年初，Constellation從公用事業公司Exelon分拆出來，當時美國核能的長期發展道路似乎充滿變數。自那以後，Constellation的股價已累計上漲逾400%，市值幾乎是Exelon的兩倍。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這位習近平的鐵腕執行者正壯大中國間諜機器，讓西方警鈴大作 ｜ 更多文章 ）

「客戶問我們的第一個問題是，『這樣的事你們還能做多少？』」多明格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