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是思想的星球」,追憶伊納(母親)說過的語言,說:「齊格瓦,你已三歲了,求求你開始說話好嗎?」
從出生的裸命成長,在完整的家庭每個人對母親愛的感覺,相信是相似的,母愛無法估量深似海,當母親求我說話的那一刻,她接著說:「你父親出海去釣Arayo(鬼頭刀魚),你說話的同時,鬼頭刀魚會來到我們家的庭院。」「manoyon an?(真的嗎?)」我忽然開口說話。
「千真萬切!」媽媽驚呆了,立刻抱起我纖弱的身子。又說:「你說話啦!你說話啦!」
那一天是豔陽高照的五月天,伊納聽見我說話,她喜極而泣,跪下擁抱我,因我說話了。其實我是不太喜愛說話,而不是不會說話,喜歡以耳朵聽身體勞動、抓魚、划船人的故事。那一天,當父親背著他所釣到的鬼頭刀魚回家的時候,我立刻說:「Arayo。」父親也驚呆了重重摸著我的頭,他似乎發覺,當我開始說話的時候,他的喜悅是,活在這個孤島星球有意義了。
我大妹出生後,母親燒柴生火時,求我跟妹妹說說話,說來也奇怪,我只喜愛看妹妹被一塊破布裹著,露出一個頭顱,而不說話,母親說:「學習跟妹妹說話呀!」
她不管怎樣說,我就是不喜愛說話,即便是現今2024年,我依舊不太愛說話,這也是我夫人厭惡我的地方,彷彿她總跟空氣說話,常常讓她感覺我是極為無趣的人,也好像一個屋子只剩呼出的二氧化碳。
有一天國民黨鄉黨部主任來我家,用華語跟父親說話,父親以日語答覆他,這兩種語言在我成長的家經常聽見,也可以辨識出其中的音域差異,以及中國人、日本人之間的氣質差異,他們在我兒時的記憶同是心機很重的統治者,日本人大多都是學者,中國人大多是帶著邪惡面容的小政客。那個主任說的華語,我當時聽不懂,但我父親明白其來意。不久後,父親乘坐十噸的漁船去了台東,當然海浪的變換對於父親是最為熟悉不過了,暈船是絕對不可能的,後來母親告訴我:「你父親是村長(sonchou 日語)」,就是國民黨指派的村長。
五月天的蘭嶼,氣候炎熱,但也時而怡人,海風時而是小西南風,彼時灘頭上的拼板船,幾乎全數出海釣鬼頭刀魚,時間約是1960年代後,民族歲時祭儀正鼎盛,還未受漢人文化影響,於是部落面海的海面上盡是划船漁獵的族人,回憶當時的情境,真是美好的歲月,給了我最美的記憶,驀然回首已成了我六十幾年前的追憶了。海水溫度處於島嶼族人估計的正常水溫,全球氣候尚未暖化,大氣層的變化皆屬於正常值數,所以五月不會有颱風的現象,但我不知道父親是否順利的抵達台東了沒,那是我未知的大島世界,但在母親的視角裡,父親已經往返蘭嶼、台東數回,知道台灣的台東那兒,父親有許多想要購買的農耕器具、漁獵釣組,或伐木用的斧頭、潛水用的簡易水鏡等等。對於島民,這些工具最是有用,如墾荒用的鋤頭、開山路用的鐮刀、伐木用的斧頭、煮地瓜用的鋁鍋,最受族人喜愛,問題是,購置那些新興器具是需要用錢的。我還小,不能理解族人是如何取得那些日常生活用的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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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台東的短暫日子,母親在早上用木柴生火煮食物,我不知道家裡鋁桶真的沒有米了(父親村長的配糧),還是母親真的不知道煮稀飯時,水與米粒的比例,媽媽放了一碗生米,也倒了約是五公升的生水沸煮,最後的結果是,我們好像在喝米湯,我因為極度飢餓而嚎啕大哭,母親見到我飢餓的不妙情緒,請求我照顧妹妹,爾後飛奔到部落附近的水芋田採集幾顆芋頭回來,也立刻以陶甕沸煮。
燙燙的芋頭,在母親的手掌上不斷交替輕吹,讓熟的芋頭早一點退燒冷卻。孩子的飢餓是身體腸胃的自然反射,這是不分膚色,或是南北緯度的,母親自然的反射就是尋找食物,妹妹瞪大眼睛也睜著張口要食物,這是約是1962年的往事,部落面海右邊的水芋田盡是翠綠的,灌溉水圳是部落男性集體引接河流的工程,我家族的水芋田是水圳的最外圍,是當時國民政府開闢石子公路的旁邊,所以母親採集芋頭後,很快的奔回家裡煮芋頭,一切的生活情境,當下回憶起來,還真像是人間天堂的聚落。
與我們同時代的部落孩童們,中午時段是最為難熬的飢餓時間,當時的我們是沒有午餐的,哥哥姊姊照顧弟弟妹妹,午餐是早餐預留的少許的芋頭,或地瓜,襁袍中的嬰孩在搖籃裡哭泣,往往是哭累了就繼續睡,反反覆覆,於是餵食嬰孩奶水也成了祖母級婦女的責任,而我就是經常由小叔公的妻子餵食的小孩,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有些慘—吸吮祖母乾扁的乳房。因為部落裡所有的母親都要去水芋田採集食物,這個時間便是部落嬰孩因飢餓而哭嚎的時段,如今回味起來,真是美麗的歲月,部落裡充滿了哭嚎的大小聲,充滿了祖父母為嬰孩唱歌,自創的海洋戀曲、山谷風聲之歌、田園水聲等等的搖籃歌,那是我孩提時期耳膜裡最美的歌聲。
飢餓是人類社會發展食材、料理的基礎,島嶼生態是豐腴的,但根莖類食物有限,並且需要在不同季節分開墾種植,也需要充裕時間成長,在不同的緩坡地種植,我們才能每天有食物可吃。而人類每天都必須進食,然而我民族並沒有智力研發花生油、醬油等等,即使島嶼沿海礁岸滿布羊群,族人也沒有智慧發展飲用羊奶的習慣,彷彿我們民族摸乳擠羊奶也是一項禁忌似的,這種聯想也似乎是過了頭皮吧,摸乳擠羊奶如是摸少婦乳房,對女性不敬。
媽媽去掉了水芋頭的外皮,還冒著熱蒸氣的芋頭,我捧在手掌心,極度飢餓的當下,滋味勝過麥當勞的漢堡千倍,那真是最為甜美不過的食物了。妹妹吸吮母親已過四十好幾的乾扁奶水,吸吮得很費力,而冷水就是我們日常的飲料。
夕陽時分就是告訴沒有鐘錶的民族,太陽下海以後,就是月光的夜晚。我不知為何,那時候從父親出差去台東起,我對月光的圓缺變化特別有感,特別有興趣,我們三人躺在涼台上觀星觀月,這個時段就是母親發揮想像力吹噓的時候了,但對於智力正在發展,想像力正開啟的我,母親的吹噓成了我幻想的啟蒙教授,母親說什麼,彷彿是我思維的聖經,而且有句話迄今依舊是我的試金石、座右銘,影響我的這一生的話語。
Peiwalamen mo pahad no wanan mo, do mata nu angit to an?
Ori o mamanong nu rarahan mo do kayidan no karawan.
Am, pahad no ozi mwam jiya gonagonai do pongso ya.
對於我個人裸命成長的旅行中,1960年代在蘭嶼,我的部落承載著我父祖輩們與我這個世代的差異時空。前輩們的傳統性堅固,而我們將被漢族集體性的種種影響,無論是政治的,文化的,或者是經濟,都是無法預料的影響指數。你若問我,你兒時的記憶力到現在還是如此的好嗎?答案是肯定,畢竟,當父親到台東出差的時候,漢語、雜貨店還沒有影響我們,因而母親的族語,無論是母親編造的,或言隨性說的,我確定母親不是屬於喜歡思考的婦女,她甚至有些懦弱,畢竟整座島嶼的社會文化內容,幾乎就是勞動。從勞動中,身體先到的哲理體悟出個人的生命詩歌,很難發展出大器的思想家,具備世界級的思維格局。
然而母親的話語,說我右肩上的靈魂是遊牧的、旅行的,是真是假,我不得而知,但似乎說中了我的人生。我進入國小以後,我的小叔公,我祖父的小弟卻要我在漢人學校不可以變得聰明,這句話的意義複雜—變聰明是不可能的,要在漢人學校變笨也是不可能的。我們身為海洋民族,小學時期接受蔣氏政權的教育制度,教學重點全是漢族式的,那是我們完全陌生的社會,聰明也似乎反應在考卷上的分數,但分數的高低不代表聰不聰明,哪只是一個少數民族的個人資質,吸收漢化、西化的、被馴化的快慢問題,與腦袋瓜的聰明無關係。
倒是母親說我遊牧的靈魂是事實,有一年我從蘭嶼家裡失蹤快一個月,我去了菲律賓一趟,從馬尼拉坐飛機到民答那峨(Mindanao)的三寶顏市(Zamboanga)。那時是1995年的五月,我長髮的馬尾因為白天日日出海釣鬼頭刀魚,也是我人生跟海浪學習,學習潮汐與月亮變化的知識,長髮幾乎變黃色,我也是沒有上班賺錢,三個小孩還小,家裡日常開銷全靠我太太在小學當廚工的微薄薪資。奇怪的是,我太太幾乎也沒有什麼抱怨,任勞任怨地承擔了家裡一切的開銷。
問題是我的父母親、三個小孩幾乎不過問我去了哪兒,我只跟孩子們的母親說:「台北某家雜誌社要我去菲律賓旅遊,寫四千餘字的遊記,給我很好的福利。」
我們在三寶顏市下榻的飯店就在海邊,我感覺非常好,那時三十八歲,出國經驗的初旅,一切都是新鮮的視覺感受,奇異世界的多元。下榻的飯店很一般,但飯店外頭的 pub 就在沙灘邊,非常吸引我的好奇。Pub 的東南邊有一艘沉沒已久的廢棄船,船身呈現暗黃的鐵鏽身。早上晨光恰從船身的東南方升起,船身陰涼處隱隱約約可以看出有兩艘獨木舟,木船隨波震盪,不知何因,我全神貫注目視那兩艘船的動靜,我認為這是海洋民族某種難言形繪的特質,彼時我的情緒不是處於好奇,而是我兒時也曾經有如此的海浪記憶,當然我早已遺忘了家人們在蘭嶼的處境。
我屬於下層社會階級的作家,我卻隱隱的喜愛觀察下層社會的人們的日常,那很吸引我的關注,太陽上升離開海平線約莫四公尺的時候,已是早上八時許的時間了,一杯咖啡再來一杯咖啡,兩艘獨木舟緩緩地駛向我坐立的 Pub,我看見八個小孩,他們背光划槳,划槳的姿態不單是嫻熟,還可以悟出他們與木船如是一體似的,我看得出來,我曾經也是如此的童年,也體會得出來他們身上的某種氣宇,彷彿那艘廢棄船是他們的島嶼似的,三寶顏市在赤道的北緯幾度而已,是四季如夏,天空與汪洋永恆是藍色的染色體,沒啥風暴的區域,最多就是午後雷陣雨,春季的風勢是微弱的西南風。一艘獨木舟一隻槳,熱帶海洋的晨光煞是殘酷的光能,對熱帶區域的人永遠不帶一絲同情,習慣了炙熱的光能,久之也成了人們的日常了。兩艘獨木舟終於出現在我目視清楚的範圍內,他們把船身繫在一個輕型的浮標邊,八人十六對雙眼逡巡 Pub 的人們,好似在查看是否有新的遊客似的,而我身後有三、四位身影瘦弱的成年人。他們在兜售潔白的貝殼串鏈,以及白色的珍珠,我對這些玩意兒一絲興趣也沒有,那群成年人彷彿也是一餐沒一餐似的,也對他們沒興趣。約莫九時許,Pub 環繞桌多了些人,喝咖啡是遊客的必須品味,相對於身影暗黑的當地人也顯現階級差異,顯然遊客對在地者是一種奢侈品的供應者,也當然是小外快的供輸者,或施惠者,這要端視遊客的內心心態的反射。
兩艘獨木舟順著小風浪的潮水,把船停在滿是漂流物流的沙灘上,我一看,有一位老婦女陪著他(她)們,各個面容表情獨缺喜悅,注入某種羞於乞討的神情,但卻又極度渴望被遊客施捨小東西,哪怕是一片餅乾。我觀察了一會兒,想著自己在一九六〇年代孩提時期,與外來遊客相遇的情境,幾乎完全相似,但我幾乎完全拒絕遊客給我的糖果,想來如此的情境都反射在文明化較弱的區域,無論在星球的哪個角落都一樣。我小心翼翼地從包包(準備好的)取出帶來的巧克力,請小孩子們排隊,當然那些大人也想分得一些,最終只給那群小孩和一位老婦人,他(她)們的喜悅隱藏著感謝與不感謝的攪動波浪,我很明瞭那種感覺。如同我在1960年代的蘭嶼。
那群孩子們啃著巧克力,偶爾眼神飄向我,離我二十公尺左右,坐回他們的獨木船,我不是施惠者,不是階級論者,而是跟他們一樣,被異樣的眼神看待,我與她(他)們不是同病相憐憫,而是維繫弱勢民族的尊嚴。時光的隧道對於我此等小島嶼作家,大都市視角稱之邊緣作家而言,反思顯然是必要的。如果我可以說,全球都市作家的惻隱之心,因讀者都在都市等等的許多元素,包含階級意識,鮮少遠赴都市邊陲、文明化低落的區塊旅遊,或言也都不太敢於冒險,守住同溫層的創作區塊,那是沒什麼魅力的文學作品。遊客是一種階級,經濟階級,文明化階級,也是某種歧視者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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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人是巴瑤族(Bajyao),海上吉普賽人,當時,我還沒有那樣的知識。然而,一群裸身的小小男女孩的模樣,也幾乎就是我們蘭嶼1960年代時相同的模子,現代性的文明化剛剛開始,一切的一切視覺感官都在我的心海底層,母親說過的,我某種遊牧的靈魂在牽引我的肉身,我現在的說詞是身體先到的經驗。
「是的,從這一次的菲律賓之旅,我的靈魂開始浮遊於不知名的星球,那是我成為作家之初旅,省思的起源。」
伊納(媽媽)、亞馬(父親)在我開始日日沉溺於潛水獵魚的時候,也開始衰老,步入八十的歲月人生,漫遊於藍色的水世界是我在沉迷,也在墮落,是我在探索,探索魚類文學,也是逃避,逃避孩子們的母親的歧視,歧視我是個不會賺錢的劣等男人。在父母親老邁的眼裡,是個沒有中心主義的漂浮遊子。1995年到現在的2024年的8月,也幾乎將近三十年了,父母親在2003年3月,前後不到十天相繼辭世,他們在我人生最低谷,最困窮潦倒的時候離開我,我肉身揹著他們失去了血液循環的溫體埋入土壤裡,一切的一切的血肉連結就在那一刻成永恆,他(她)們的肉身已歸化為近海的塵土,我肉身不再進入的禁地(傳統墓地),但我迄今仍然清晰地記憶著母親的話:
「兒子,希望你把靈魂寄宿在那顆星球,你父親給你的名字 Nuzay,一顆織女星(vega)」,是一顆我民族的航海星座,這是我的最愛,答案是你們沒有我如此優雅而異質的名字。
當父親三兄弟邁入八十歲以後,他們同時要求我,說:「別再遠離我們了。」他們的時代,與我這個世代的國際局勢、台灣的發展,差異甚大,但他們永恆不解「作家」也是一種職業(他們是真實的海洋文學家),但這個「職業」是他們從小就訓練我聽他們的小島故事,我沒有遠離他們,反之日日思念他們,小島故事並非是小小世界的意義,我的語言不是華語、英語、日語、法語等等,而是極為邊陲而脆弱的,隨時會被滅絕的達悟語,但我的小小世界是你們沒有的,如,我學會了潛水獵魚,學會了建造拼板船,學會了孤舟夜航捕飛魚,學會了種植地瓜、芋頭,學會了觀測天候海象,學會了月亮圓缺與潮汐的直接關係,學會了被大自然靈性馴化,學會了尊敬下層階級的凡夫俗子……我是學會了珍惜地球有限資源的海洋文學家,這些等等的許多元素,成為我思念親人、難於抹滅的追憶,船過海水有記憶,去除被歧視化的磐石,更是我生活閱歷的反思源泉。
亞馬,兒子謝謝你用海水知識、海洋生物、神話故事養育我長大。
「謝謝你們教我不要當漢人(拒絕被漢化)」,我做到了,但孩子必須借貸華語漢字書寫我走過的海路、陸路、空路,以及你們開發我的思想,那個思想,在這本書,兒子與你們的孫子們共築的書,兒子我必須真情的說:
「伊納、亞馬,我們住在不同的星球,一座西太平洋的孤獨星球,它放射出微弱的光,雖然光能微弱,但它堅持永不熄光,你們堅持不妥協,不被漢化,不被基督西化,因為我們也有自己民族的天神。」
伊納的一生,我未曾買過一件衣服給她,母親的耳洞不知是何時穿的,耳飾是她自己撿來,串成頸鍊,有股廉價的豪放美氣質,喜歡在田園種檳榔,檳榔是母親的牙刷。
伊納的一生未曾問過我的學校課業,她只說:「兒子,你的書本是在雨林,在海洋水世界。」她只求過我一次,說道:「不會抓魚的男人,是男人嗎?」我無言以對,極度羞愧,那時我剛從台北返回祖島定居。
「妳就用手摳啊?」我說。她淡定地轉頭望海,隔壁家的表姊後來詮釋道:
她後來又說:「孫子們的父親,下海抓魚,首先抓給母親吃的魚,再來抓給你孩子們的母親吃的魚,再來抓給女兒們吃的魚,女性為首。你父親吃的魚,他有魚吃就滿足了。」
魚類有某種美醜,或說優雅特質,魚類的階級屬性,非魚市場的經濟價值定奪,家屋庭院有魚乾曬,魚乾是傳播媒介,無需自己宣傳,島民看見你家庭院晾曬何種魚乾,就會理解那家的男人是何種男人。
我們島民深受野性環境的馴化、海象氣候的監控,不會一張口就唱情歌獻情,一動身影就跳舞炫耀。
伊納說:「誇大炫耀的對岸是緘默,寧靜。」追憶母親,最讓我喜悅,無解的是,說我右肩上的靈魂,是游牧的靈。後來我當了作家,彷彿就是如此的命格。
*作者夏曼.藍波安,蘭嶼達悟族人,文學作家,人類學者。本文選自作者著作《黑潮親子舟》(印刻文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