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河山》、《巷戰歌》等知名抗戰救亡歌曲,都出自音樂家陳田鶴之手。這些歌曲在如今的中國大陸並不出名,幾乎是徹底邊緣化的地位。他本人與賀綠汀、江定仙、劉雪庵並列著名音樂家黃自的四大弟子,但在1950年代便過世了。反而是在台灣,他的作品被保留、研究和演繹。與陳田鶴作品相關的很多詞作家、文人,後來的人生命運也是坎坷不堪。其中,《還我河山》的詞作者朱偰,是著名學者朱希祖之子,慘死在文革中。
中國現代音樂史、抗戰文藝史的很多成果和精髓,因為「歌頌國軍」這一中國大陸的「政治不正確」,反而是在台灣得到了保存和發揚。沒有國軍在八年抗戰中的浴血巷戰,就沒有抗戰勝利。也因為新媒體、互聯網的發展,我們才能夠聆聽到陳田鶴當年的精湛成就。正是音樂家們的創作,更為我們留下了國軍巷戰的時代崢嶸與不易。
在台灣得到保存的《還我河山》、《巷戰歌》
陳田鶴是中國浙江溫州人,出生於1911年。早期在民間進行音樂采風,後來先後就讀溫州藝術學院、上海美專、上海音專。他學習刻苦,對音樂有非常真摯的熱愛,也有天分,雖幾度輟學,都不改其志。他師從過黃自、蕭友梅等著名音樂家,成為了黃自的四大弟子之一。說起與台灣的緣分,陳田鶴在抗戰勝利後,創作過《台北市民歌》。
抗戰救亡歌曲是陳田鶴創作生涯中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先後寫過《認清敵人》、《我們要奪回失去的地》、《我們要振起精神》、《八一三戰歌》、《保衛上海》、《敬獻給誓守閘北的八百壯士》、《戰地裡的英雄》、《跟著砲聲前進》等著名抗戰歌曲。在眾多作品中,《還我河山》和《巷戰歌》是非常著名、流傳甚廣的軍歌。
《還我河山》創作於1930年代末,曲作者是陳田鶴,詞作者是民國時期著名國學、文學、歷史學者朱希祖之子朱偰。朱希祖、魯迅、許壽裳三人是同鄉好友,一起留學日本,共同在東洋追隨革命家、國學大師章太炎學習《爾雅》、《方言》。陳田鶴創作《還我河山》時,對日抗戰已經進入最艱苦的階段,紛飛的戰火促使他寫下了這首歌,搭配上朱偰的歌詞,可謂氣勢如虹:
長江大河,浩浩蕩蕩,五湖七澤,莽莽蒼蒼,巍巍長城,峨峨太行,開疆闢界,追懷漢唐,如今中原淪陷,倭寇猖狂,同胞塗炭,流離傷亡,我們士氣激昂,我們義旗飛揚,萬眾一心,殺敵鋤奸,收復失地,還我河山,青天白日永照人寰,青天白日永照人寰。
筆者第一次聽到《還我河山》,是在網路上看到2012年國防部紀念七七抗戰75週年的音樂會影片,由國防部示範樂隊和軍校生合唱團演唱了這首歌。而且當時的編曲非常成功,將日本民謠旋律作為引子,寓意了戰爭給兩國人民帶來的不幸。後來,很多熱心的軍史迷和網友,將這首歌搭配上抗戰時期的老照片,製作成了新的影片。這讓《還我河山》得到了更廣泛的傳播,也逐漸在中國大陸開始重新為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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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田鶴創作的另一首著名歌曲《巷戰歌》,這首歌的詞作者是方之中。方之中是湖南人,是早期的黃埔子弟,陸軍官校第四期,在陸官就讀期間被吸收加入中共;北伐時期脫離中共,後來在左翼文人的介紹下,又重新加入中共,成為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的成員,也最終成為了中共的軍事將領。《巷戰歌》創作於抗戰最為艱困和鏖戰的時期,降E大調,具有沉穩、有力、低徊的曲風節奏,隱蔽在城市瓦礫房屋中的國軍戰士形象,被這首歌刻畫得栩栩如生。該歌歌詞如下:
腳尖落地,輕輕呼吸,緊捏住武器,掩藏著身體,從黑暗的深巷,從荒涼的墓地,從破舊的窗口,從高聳的屋脊,我們爬行,我們偃息,我們靜聽敵人的足音,我們防禦敵人的偷襲,看吧國土搶去了三分之一,聽吧槍砲震破了天和地,千萬人炸成肉泥,千萬人作了奴隸,誰無父母誰無兒妻,昨夜一堂共歡笑,今朝生死各東西,這是血海的冤仇,報復責任在自己,我們要以猛烈的巷戰,爭取最後的勝利。
作者第一次知道《巷戰歌》,是2020年。當年國防部舉辦抗戰勝利75週年音樂會,聲樂家們演唱了《巷戰歌》。作者從《青年日報》上看到這場音樂會的有關資訊。這才去搜尋和《巷戰歌》有關的歷史資料。後來更看到,原來在網路上,軍迷愛好者和音樂愛好者們,也將《巷戰歌》製作成了新的影片。
沉寂與歿亡:1949後的人生悲喜劇
陳田鶴是一個純粹的音樂人,對政治完全沒有概念,他寫作抗戰救亡歌曲,也是本乎最為樸素的愛國心。1949年2月,中共尚未建政,人在福州的陳田鶴希望從事音樂教學工作,便寫信希望到當時的台灣省立師範學院音樂系任教,沒有得到回應。這為他後來的遭遇埋下了伏筆。
中共建政後,陳田鶴曾經希望到台灣任教的經歷,成為了新政權對他不信任和懷疑的來由之一。他被新政權組織到大學,和其他舊知識分子一道學習紅色革命理論。後來,陳田鶴到北京師範大學任教,但是因為他的歷史問題,陳田鶴被剝奪了創作的自由,遭到撤銷藝術委員職務,只能從事編曲和配器。1955年10月23日,陳田鶴與世長辭,算是英年早逝、天妒英才。陳田鶴的妻子陳宗娥,因為與毛澤東夫人江青是1930年代的上海舊友,後來也是經歷坎坷。她曾寫信給江青,告知自己生活艱難的處境。江青念及舊誼,有進行接濟。但這未能改變陳宗娥後來在文革中的命運。但最終,陳宗娥還是撐過了最痛苦的文革十年。
《還我河山》的詞作者朱偰,沒有因為自己父親和魯迅是好友而幸免於難。世人皆知梁思成為了保護北京城牆和毛澤東翻臉。但另一個保護城牆的大將是朱偰。當時的他,在1956年是江蘇省文化局副局長。南京官方成立了拆墻委員會,準備拆毀南京城牆。朱偰堅決反對。結果第二年就被打成右派分子,遭受迫害。文革風暴來臨後,他成為反革命,接連遭受批鬥、凌辱、審查,最終在1968年被迫害致死。他的遺言是:「我沒有罪,你們這樣迫害我,將來歷史會證明你們是錯誤的。」
勿忘國軍巷戰史、勿忘陳田鶴與朱偰
《還我河山》、《巷戰歌》,歌頌的是國軍。因為這就是歷史事實。在陳田鶴的另一首抗戰救亡歌曲《戰地裡的英雄》中,有這樣一段歌詞:
我們翹望國旗浴在光明中,青天白日滿地紅;自由平等掩護下,永現莊穆與和平。
中華民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歷史的事實不容篡改。陳田鶴的創作更是證明了國軍的這一輝煌苦難史。沒有國軍的巷戰,就沒有抗戰勝利。不論是九一八到七七抗戰之前那「一面交涉、一面抵抗」的六年備戰;還是七七抗戰後的八年抗戰,抗戰最重要的核心就是巷戰。因為當時的城市匯集了金融、政治、文化、交通的精粹。每一次巷戰,不論是在八百壯士守衛四行倉庫的上海,在4度會戰的長沙、在爭奪每一處房屋的常德、在每一個下水道都拉鋸的衡陽、還是在反復爭奪的福州,甚至在進行城裡、城外游擊戰的青島保安總隊,當年的國軍官兵都在用巷戰的慘烈攻防,來實踐自己保家衛國的軍人魂。
我們今天窮盡自己一生努力買房,都知道房屋不動產之無價珍貴。巷戰,是抗戰中最為慘烈的交戰形式之一,因為巷戰就是在民眾與家園不動產中去面對敵人的火力。也正因為當年國軍官兵在巷戰中的英勇赴死,也正因為每一次巷戰就意味著生靈塗炭、財產盡失,所以經歷了那八年抗戰中的巷戰拼殺,我們更應該知道國軍光榮歷史背後的滄桑和不易,更應該知道任何將戰爭、將巷戰娛樂化的行為,都是不道德的,更應該知道和平之可貴,更應該知道延續仇恨和煽動極端民族主義是多麼無知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