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專欄：蔡英文凌遲蘇貞昌，蘇貞昌凌遲自己

上一位拒絕請辭的行政院長是郝柏村，整整三十年前！與郝柏村「比肩」，蘇貞昌不知道該驕傲還是該汗顏？但兩人有著巨大差異，郝柏村是在民進黨國代高喊「下台」聲中，「有尊嚴」的聲明反台獨而請辭；蘇貞昌在民進黨九合一敗選後，去留成謎直到春節年假前的最後一刻，五十天的將去欲留，讓他所餘有限的尊嚴，消耗怠盡，民調持續下滑，民意甚至對他去留近乎「冷感」。

修憲後行政院長「沒有尊嚴」屬常態，馬政府例外

「沒有尊嚴」的行政院長，是台灣解嚴後數次修憲產生的必然結果，蘇貞昌不是特例，憲法上的「最高行政首長」留其名却早已失其實。

一九九二年立委選舉國民黨失利，前總統李登輝要求郝柏村依立法院向行政院負責的憲法精神請辭，俾利新內閣面向新國會，郝柏村却認為他的任免要經過國民黨中常會（總統提名他經立法院行使同意權前，先由黨中常會通過），僵持月餘，李登輝為此曾在官邸大怒，拍桌子大駡，「他敢（不辭）！」最終還是在隔年初陪同李登輝赴國民大會報告時遭嗆，郝柏村遂在會後發表請辭聲明，政治現實是，李登輝顯然無意幫他排除障礙，而新國會也不會支持他續任。

李登輝總統任內的幾位行政院長，除了蕭萬長都無法與之「善始善終」，前兩位李煥與郝柏村都是權力考量下的安排，前者釋其黨權，後者釋其軍權，郝柏村插手軍談之外，在閣揆任內運用行政院長副署權，拒絕副署李登輝決定的將官人事（蔣仲苓），讓李登輝忍無可忍一舉修憲廢了行政院長副署權；連戰接任院長時，李登輝曾感慨，「終於有當總統的感覺」，為了這位他一力培植的「後進」，在立法院行使同意權的時候，李登輝不得不容忍少數立委的「需索」，也因此埋下修憲廢除閣揆國會同意權的導火線，然而，二千年國民黨總統敗選，政黨輪替，李連終至分途。

一路修憲後的行政院長，有得有失，得的是免受國會同意權掣肘，失的是對總統任免百官與法令的副署權，總統民選後，所謂的「最高行政首長」從此成了總統的幕僚長或執行長，不論朝野，總統直接找部會首長都是「常態」；扁馬兩朝，閣揆都如走馬燈，差別是，陳水扁的總統「威嚴」還是比馬英九略勝一籌，除了首任唐飛不是自己人，餘下皆是所謂的「黨內天王」輪流當，還能回鍋當，去留都看總統的臉色；馬英九就差遠了，特別是第二任，有因病請辭的（陳冲），有請辭獲准前先發表聲明的（江宜樺），有請辭未獲准還賞總統好大一碗閉門羹的（毛治國），當院長看總統，不當院長看自己，即使政治形勢極為不利，個個都很有「尊嚴」。 （相關報導： 風評：荒腔走板迎新年，蔡英文蘇貞昌累了嗎？ ｜ 更多文章 ）

內閣團隊違逆民意罄竹難書到選後

對比前人，蘇貞昌的去留舉棋不定長達五十天，這個莫名其妙的處境，是蔡英文坑他的，却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九合一是地方選舉，行政院長需不需要負責，本來可以有兩說，但為什麼逼辭壓力這麼大？做為政壇老驥，蘇貞昌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行政團隊傾盡全力輔選，這叫行政不中立，不中立的情況甚至在選後繼續，包括追殺高虹安和張善政，農委會委追究宏碁，遑論未覺此刻的主委早該請辭打包走人，更厚顏無視這位主委（陳吉仲）自己的委託論文甚至抄襲學生，而竹科却不追究「學倫風暴」首犯林智堅；衛福部、內政部繼續槓立委，槓到自己人高嘉瑜都駡「傲慢」。

更可笑的是螺絲粉包裝因為印有土味情話「你是中國人，我是中國人，四捨五入一下，你就是我的人」，被基進黨批評「統戰」，經濟部立刻以未經核准或申報屬走私進口，全面下架，如果這是走私，之前經濟在幹嘛？民眾不能吃螺絲粉用抖音，倒是蘇貞昌的宣傳短片能用抖音套件哏。

蘇貞昌認證「聽話的NCC主委（陳耀祥）」重罰中天八次還創下關台撤照惡例，結果官司八連敗，可笑的是，中天關台後所謂「綠媒」收視率一路下滑，滑到聽話的NCC主委還要「仰承英派喬人之命」發出電視執照，而這張執照的電視台董總人事糾紛不斷，迄今未完成法定程序；更別提檢警出入幫派主持的招待所，選後甚至還有刑警集體向黑道大哥慶生，即使警界高層大調動，蘇貞昌不能不問內政部、警政署到底在幹嘛？而防疫三年詐騙橫行、資安外洩、國家巨資成立的數發部一籌莫展，檢警同樣兩手一攤毫無辦法。

踏上政治這條路，就得對自己夠狠

凡此種種，沒有一樁蘇貞昌可以卸責，台中市長盧秀燕很溫暖，給蘇揆一句公道話，「過去三年帶領大家防疫」，盧秀燕不論是客氣話還是真心話，蘇貞昌都不能不誠實面對：第一，三年防疫功過皆有，功大還是過大？見仁見智；第二，過去三年，不論疫情鬆緊，蘇貞昌從來沒有依法擔任中央防疫指揮官，這是他避過的安全辦法，既如此，過由陳時中擔，功當然也輪不到蘇貞昌。

蘇貞昌不應該是戀棧權力的人，畢竟過去不論辭黨主席、辭院長，他一向麻利，九合一敗選他在第一時間請辭，自己辭黨主席的蔡英文却在第一時間慰留蘇且公開宣布，蔡英文的慰留有兩種可能：第一，真心要蘇留；第二，假意慰留待立法院會期結束，為自己爭取人事佈局的時間。

但不論何者，蔡英文首先考慮的都不是「民意」，而是民進黨的權力平衡，民意更傾向內閣總辭全面改組，蔡英文選擇視而不見的可能理由，第一，用蘇貞昌力抗民進黨一面倒向賴清德，蘇貞昌是有強烈權力欲的人，他能無視蔡英文直接宣布「普發現金」政策，就更不可能理會身兼黨主席却只是權力虛位的副總統賴清德；第二；蔡英文理想中的接任人選前副總統陳建仁還在等待「天主的安排」；陳建仁是不是比蘇貞昌好？真的不一定，但蘇貞昌續任絕對不好，因為只要他留任，內閣團隊（不論改組幅多大）就不可能走出敗選陰霾，甚至會重蹈敗選覆轍，一再做出民意反感之事，這從蘇內閣選後表現已可印證。 （相關報導： 風評：荒腔走板迎新年，蔡英文蘇貞昌累了嗎？ ｜ 更多文章 ）

走過四年風雨，蘇貞昌百感交集臉書發文，他記得自己的政績，民眾却記得他的團隊各種奇形怪狀，最糟糕的是，蔡英文的慰留，讓蘇貞昌有了無限想像，就在這一個月又二十天裡，他做了太多「過渡內閣」不該做的事，包括大舉調動可能後遺症無窮的警界高層人事，包括又多了一個普發現金的特別條例送立法院，特別條例在會期最一天的春節前夕「卡關」，意味永遠的總召、民進黨團也不願為他再打一架，無異宣告酒店真到了打烊的時候，蘇貞昌是該走人了，蘇貞昌不能怪蔡英文無情，也不必怪政治無情，只能怪自己不肯認清現實，對自己實在不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