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哥哥的死,我極其傷心,不過我認為人生就像一根蠟燭,只要可以照亮別人,就有價值。哥哥是為理想而死,這是我唯一的安慰。
馮守娥
以女性觀點,呈現白色恐怖滄苦歲月的《獄外之囚:白色恐怖受難者女性家屬口述紀錄成果展》,6月17日起於景美人權文化園區展出。
主辦單位國家人權博物館、與中研院台史所耗時3年,採集白色恐怖受難者女眷的第一手口述史料、影像、錄音錄影、以及文件書信,除了出版《獄外之囚》三大冊文史圖書,並將其中20位受難者女性家屬的生命故事策劃展出。

女眷的無形囚籠
白色恐怖期間,遭槍決或身繫牢獄的受難者,無盡痛苦自不待言,他們的女眷同樣飽受煎熬,除了申訴無門的委屈,等候親人歸來的漫長歲月,情治單位騷擾監控、軍警盤查,還要面對他人異樣眼光看待,心中陰霾猶如身處在外界無形的囚牢。
透過本次特展與文史新書,讓外界有機會接觸她們的內心世界,從不同角度重新認識白色恐怖的歷史面向,聆聽同屬被迫害女眷的苦痛低喃。
為理念和理想奮鬥
白色恐怖受難者馮守娥,宜蘭人,馮錦輝之妹、陳明忠之妻,1950年5月因涉「蘭陽地區工委會盧盛泉等叛亂案」遭逮捕,同年8月判刑確定後入獄10年,1960年5月出獄。
她在記者會上回憶,哥哥被槍斃時,家裡沒有收到任何通知,是有人在台北火車站看到公告,告訴父母親,父親才到台北收屍,所以哥哥被捕後到處決,都沒有再見到家人,她在獄中同樣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哥哥的死讓她極其傷心,但也認為人生就像一根蠟燭,只要可以照亮別人,就有價值。哥哥是為理想而死,這是她唯一的安慰。出獄5年後與陳明忠結婚,才聽說他正好跟哥哥關在同一間,而且相當佩服哥哥,總覺得馮守娥還關在綠島的時後,就認識她了。馮守娥覺得,兩人個性合適也有同樣理想,才決定在一起。她說:
我覺得女性應該要擁有自己的工作,發揮自己的才能,才能求到真正的男女平等。我們夫妻為了爭取民主而公平的社會,以及平等而和平的世界,所以將女兒取名為「志民」和「志平」,以提醒自己繼續努力。

世間看待白色恐怖實在不夠重視
白色恐怖受難者家屬劉心心,嘉義人,劉明之女,劉明時任石炭調整委員會主任委員,1950年4月因涉「顏錦華等叛亂案」被捕,同年8月判處10年有期徒刑,1958年提前出獄,實際服刑8年3個月又10日。
她回憶道,1950年爸爸被抓,當時丈夫在場,就被詢問是在哪裡吃頭路,他說在台大醫院上班,那些人竟然說:「帶走,打一打就有東西供出來了。」她聽到這種話真是嚇死了。
當時被槍殺的人,第二天會將名字寫在公告上,然後用紅筆劃掉,表示這個人已經槍殺。我們都不敢貿然收聽新聞,想說爸爸若有個萬一,報紙、廣播一定會講,若突然聽到不幸的消息,家裡會承受不住打擊,所以就先請人去火車站,確定公告上頭沒有我爸爸的名字,才敢看報紙,每天都這樣戰戰兢兢。
當大家開始都在談二二八事件的時候,其實她心裡很不平衡,白色恐怖長期沒人敢提,也未必有人知道白色恐怖是比二二八更嚴重、犧牲更多人、影響更廣。她覺得,世間看待白色恐怖實在不夠重視。


我心疼他人生剛起步就被關
白色恐怖受難者家屬林招治,台北人,許貴標之妻,許貴標時任景美鎮農會供銷部主任,1954年5月因涉「鍾興福等叛亂案」遭國防部保密局逮捕,1956年10月被判處7年有期徒刑,1959年8月26日假釋出獄,實際服刑5年3個月又11日。
1954年5月的某一天晚上,半夜12點多,一家人已經入睡,突然有人來叫門,接著就把許貴標帶走。林招治完全不知道丈夫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被抓,他們是老實人,遇到這種事,從沒想過要怎麼應變,到今天還是搞不清楚案情。
罪名是政府編的,明明沒有的事情,硬是要咬人,拗人進去關,實在很無理。我先生出獄後,兩個女兒一看到爸爸回來,爸爸長、爸爸短地喊著,之前我常帶她們去探監,她們都認得自己的父親,就不會認為家裡怎麼突然住了一位陌生人。
但丈夫出獄後,常常一個人坐在客庭,失志失志的,林招治很心疼,在他人生剛要起步發展的時候就被關,實在很殘忍。當時若不發生那種事,相信他們可以把兒女栽培得更好,大女兒就不用為病所苦,兒子也不用放棄到世界各地行船的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