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支持巴勒斯坦抗議運動的哥倫比亞大學生哈里爾 (Mahmoud Khalil)遭川普政府遣返事件,引發美國「言論自由」爭議,聯邦法院即將於近日做出裁決。但退一萬步問,即便不遣返,能算言論自由的勝利嗎?人民從此生活在一個能自在發表、充分交換意見的社會嗎?
John Stuart Mill 在《論自由》(On Liberty) 說得很清楚,為什麼要有言論自由?為什麼人們應該能自由地表達信念和觀點,而不必擔心遭到報復?為什麼應該「防範政府的專制」,還需要「防範主流輿論的壓制」?因為,思想的自由競爭是發現真理的最佳方式,所有——包括錯誤的、政府不想聽的──觀點都有價值,禁止任何觀點都可能剝奪人類發現真理的機會。簡單講,要言論自由,是為了能激盪智慧,觸發文明火花,引導國家向上。
但是看看今天,從划手機到看電視,從X到Truth Social,從FB到Thread,你看到的是激盪智慧多,還是挑動仇恨複誦立場鬼話多?你感受到的是文明社會的溫煦燦爛,還是弱智末日的陣陣陰風?很多國家早就陷入偽言論自由(pseudo freedom of speech)社會,人民以為自己有言論自由,實際上卻不斷被各種手段操弄到跟沒有一樣。在群組裡不敢批評時政,在社群牆上避談特定話題,就算想談,也未必能被聽到看到,因為那些表面上說要保護言論自由的勢力,會用各種手段避免他們不樂見的言論擴散。
常見的手法大家都不陌生。例如大量製造假新聞、假聲量,來掩沒真相與不樂見的聲音(俄烏戰爭中的資訊戰就是);選擇性審查,利用模糊的規範選擇性地懲罰某些言論(例如之前的FB);操弄演算法,限制某些人與某些信息的傳播;用出征、騷擾、抹黑等手段打擊批評者,讓批評者噤聲。
當這些手段用盡,就是一個各說各話的社會的誕生,大家都被困在「回音室」裡,只聽到自己認同的意見。政府不能監督,政策無法討論,思想交流中斷,文化楚河漢界。最後唯有靠政治腕力決勝負,贏者要全拿。所以拜登一上台,猛簽行政命令把川普政策一筆勾銷;換川普入主,至今近百個行政命令也是要把拜登與民主黨的一切掃進歷史灰燼。
話說回來,美國(以及西方世界)的言論自由危機,也不是從拜登和川普開始。當年諾貝爾和平獎頒給歐巴馬,英國記者去訪知名學者杭士基(Noam Chomsky),杭士基說「這不是最糟的,這個獎還給過犯戰爭罪的人,例如美國前國務卿季辛吉。」結果記者當場告訴他,不可以寫季辛吉這一段,否則會被告。杭士基 拒絕收回,反而講了更多季辛吉犯戰爭罪的證據(例如大規模轟炸柬埔寨)。
「在自由社會裡的言論壓制,通常不是靠法律具體的懲罰,」杭士基說:「而是靠組織壓力與社會壓力。」這種對言論自由的箝制較不為人察覺,但後果同樣嚴重。回頭看西方政治史,就知道言論自由不是天上掉下來,是人民一次又一次不屈從,知識分子一個接一個挺身而出持續爭取而來的。這也是為什麼,美國人權團體正積極聲援和協助哈里爾。「言論自由並不因法條的存在而被保護,而是必須成為人民的習慣。」德國思想家RudolfRocker說。你今天選擇沈默,明天就會「被沈默」。回想一下,你有多久不敢對公共議題暢所欲言?還要「被沉默」多久? (相關報導: 川普讓美國學術界開始「逃亡」?憂法西斯獨裁陰影籠罩,常春藤教授接連「遠走多倫多」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沈雲驄說財經」podcast 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