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Donald Trump）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為了美國援助與礦產資源，在白宮互嗆，瞬間震撼全球。台積電則於3日宣布，將在美國加碼投資1千億美元，川普盛讚台積電董事長魏哲家是一位傳奇。川普回鍋白宮不過1個多月，已讓世界及美國原來的盟友驚魂不斷。中央研究院院士吳玉山接受《風傳媒》專訪時分析，維護美國霸權、重商主義、右翼民粹主義是「川普現象」三大特色，他直言接下來將會充滿「川普驚奇」。
《風傳媒》將於7日舉行「大浪當前：2025高峰論壇」，邀請中研院院士吳玉山與國民黨副主席夏立言對談「全球權力重塑？美國領導力的挑戰與未來變局」。在此之前，吳玉山先接受《風傳媒》專訪，對於川普衝擊與全球秩序格局的變化，做深入淺出的輪廓勾勒。
將美國當成企業經營，重商主義才是川普底色
從「雙面川普」印記談起，川普重返白宮前，世界多數輿論視他為「孤立主義者」，但他上任後對於加拿大、墨西哥、格陵蘭、巴拿馬運河等一系列不假辭色的言行，又讓眾人驚覺川普還有一副「帝國主義者」面具。哪一副臉孔才是川普真正的面貌？
吳玉山先提出結論，在他看來，川普不是一位孤立主義者，外人之所以如此認定，在於川普隨意取消對美國不利的協議（deal），或者在國際組織「退群」。不過川普顯然並非為了退群而退群，而是他把美國這個國家當成企業在經營，凡是對企業發展、國家利益不利的束縛或羈絆，他都要將之移除。吳玉山認為，川普還是想要宰制這個世界，因此與一戰至二戰之間美國的孤立主義氛圍，終究還是大相逕庭。
「哪一個美國總統不是霸權主義？每一個美國總統都在意如何護持美國霸權。」吳玉山點出美國統治者的共同性質，而川普的特別之處，再於他同時還是一個重商主義者，美國過去不曾出現類似的政治人物，其霸道性格就體現在他要經營美國這家公司，首先一定看財務報表，分析收支平衡。
中研院院士吳玉山接受《風傳媒》專訪，指出川普把美國當成一家企業在經營，非常重視收支平衡。（顏麟宇攝）
結果川普驚覺美國這家公司已經處於倒閉邊緣了，每年幾乎都是幾千億元大規模的赤字。做為一位經營者，川普給出的方案勢必是要減少進口、增加出口，才能讓這家公司能夠經營下去。而關稅就是最快的具體做法，除了減少進口之外，更可以促使外面的廠商進到美國投資生產，所以他當然會把「關稅」（tariff）當成字典裡最美麗的字眼。
川普言行看似瘋顛，卻能精準打入支持者心坎
除此之外，川普的興起還有一個美國內在背景。美國從1980年代以來走新自由主義的路徑，因此貧富差距非常大。皮凱提（Thomas Piketty）的《21世紀資本論》指出，美國前10%的人，拿走了幾乎一半的收入。而桑德斯（Bernie Sanders）的說法更誇張，他說1%的人占據99%的財富。無論如何，川普看到了美國貧富懸殊愈拉愈大的事實，他要將鐵繡帶藍領工人中下階層憤懣的力量，轉化為對他的支持。
吳玉山表示，川普既是共和黨人，又是非常有錢的生意人，不可能用資本家的身份來吸引勞工，於是他的說詞便把矛頭對準了中國，宣稱中國的進口打倒了美國的產業，或者其他國家的移民到美國搶工作，從而造成底層民眾的痛苦。川普特別劍指中國，讓選民更有聚焦或投射的對象；其次則是刻意突顯非法移民（undocumented immigrants），於是使得右翼民粹主義格外高漲。
吳玉山認為在右翼民粹主義的氛圍下，川普對美國周邊國家特別兇狠。川普有意讓選民將拉丁美洲的人，與非法移民、販毒、強奸犯等聯想在一起。世人或許訝異於川普的一言一行，可是他字字句句都精準打進其支持群眾的心坎裡，讓他們覺得「終於有人說出我們心裡話了」，致使川普支持度得以長期不墜。
川普經常語出驚人，一字一句卻無不精準打進支持者心坎裡。（資料照，美聯社）
吳玉山歸納出「川普現象」的三大特點：第一、他是要維護美國霸權的美國總統，第二、他是一個由生意人成為總統的重商主義者，第三、他是一位民粹主義者，靠著動員底層民眾使他充滿政治能量。也因為如此，川普身邊充滿能言善道、能動員民粹的政治人物，包括副總統范斯（JD Vance）。
川馬變法急交成績單，重拳掀翻民主黨大本營
美國這家經營不善的公司，如今還面臨到外在形象破產的問題。尤其是馬斯克（Elon Musk）主導的政府效率部（DOGE），對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與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ED）等單位陸續出重手整治，兩個機構過去都是從事美國價值觀輸出，一旦無法運作，很有可能實質減弱美國的國際影響力。
對此，吳玉山分析，川普是一位非常敏銳的政治操作者，他有做電視節目的經驗，對觀眾的反應極其敏感。對川普而言，政府效率部對內整治，既是表演，也在鞏固權力地位。把效能不彰的機構和官僚砍掉，完全符合民粹主義與重商主義的想法。川普聰明之處在於他起用馬斯克，他是全球首富，也非美國正式公務人員，不需要對國會負責，當他不在乎合法性的問題時，只要有川普的行政命令，他便大刀闊斧，可以做很多事情。
吳玉山說，「川馬變法」的期限到2026年7月4日，在此之前他們足以摧毀掉幾個最討厭的機構，之後很難再復原。由此可見，川普的想法相當自由奔馳，沒有被政治框架囿限住。至於關門的幾家機構確實會弱化美國與中國在全球範圍的爭霸。吳玉山進一步解釋，在裁撤機構上川普心中是有優先順序的，他首要開刀的對象就是民主黨資源與觀念的大本營，由於支持川普的社會階層多半是保守派，自然也會對其做法鼓掌叫好。
川普與馬斯克聯手變法，首波重拳出擊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目標都是民主黨的「巢穴」。（資料照，美聯社）
川普不以4年任期為滿，未來將充滿各種驚奇
「讓美國再次偉大，潛台詞是讓美國再次賺錢。」吳玉山直言，對於不認為民主有什麼重要性的川普而言，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這類機構，只有不斷的花錢，卻毫無收益，「砍這些機構太有道理了」。例如川普接下來要砍教育部，很多人大驚失色，可是川普壓根就不覺得教育部應該存在，而是主張私人辦學，把教育放進市場裡面運作，這樣才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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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玉山解讀，川普陸續裁撤的機構部門，替美國節省了大筆支出，而且又利用關稅讓美國收益增加。等到期中選舉時，他便可以拿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向美國民眾宣告他把這家公司管理得很好，成為選民再投給他的一大理由。
至於對「深層政府」（Deep state）的整頓，吳玉山坦言，大家不需要特別去思考川普有什麼政策取向，因為他純粹將其當成恩怨報仇。吳玉山反倒提醒，真的值得關注的，其實是川普有起心動念要修憲連任，儘管美國修改憲法十分困難，川普身邊的智囊必定絞盡腦汁尋找說詞，或者讓大法官做出創造性的解釋。
「接下來會充滿『川普驚奇』！」吳玉山說，完全可以想像川普覺得自己這麼偉大，可以把國家旋轉乾坤，重新導引到正確的道路上，「我這次就只做四年，合理嗎？」更重要的是，法律文句其實靠的是解釋，就算眾人都覺得川普曲解憲法原意，但經由大法官解釋，在不改變既有的憲法修正案的情況之下，他還是有可能造出再連任的法理空間。
《風傳媒》11週年社慶論壇「大浪當前」，將於7日下午在台北晶華酒店舉行。（風傳媒）
《風傳媒》將於3月7日11週年社慶舉行「大浪當前高峰論壇」，中央研究院院士吳玉山將以「全球權力重塑？美國領導力的挑戰與未來變局」為題發表演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