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正在徬徨。經濟表現令人失望,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金融危機才剛剛過去,失業率居高不下,大家都擔心再次陷入衰退。對於全球性的不景氣,美國完全束手無策,反而得靠亞洲來帶動經濟復甦。
然而,過去三次復甦──分別是二○○九、二○○一與一九九一,本質上全都是「無就業復甦」。企業獲利回升了,低迷的就業市場卻原地踏步。
打從一九七○年代以來,上班族的「薪資中位數」(編按:median wages,意思是某一時點某一地區的工作者,有半數人的薪資在這個數目以上,另一半的人則低於這個數字)就已經呈現「大停滯」,僅僅增加一點點。(★★原譯:所得中位數)
而這樣的薪資大停滯,還在持續中。幾代以前的人,賺得比今天的我們多很多;幾乎每隔幾十年,他們的生活水準就會提升一倍,而今天的我們,實際上的成長遠比我們想像的低。
三百年來,我們把好料都撈光了……
這些年來我們所感受到的榮景,基本上是靠債務、膨脹的房價與經濟上的假象所堆砌起來的。拿此刻來說,我們正努力回到二○○八年的水準,但是實際上,即便是回到金融危機前的那十年,我們也沒有創造出新的就業機會。
更糟的是,我們今天還得面臨長期的財政危機。而危機之所以形成,正是因為我們有沉重的社會福利包袱,因為我們對債務的高度依賴,以及我們眼睜睜看著問題惡化,不願勇敢地解決問題。
這危機如今也蔓延到政治上。在美國,明明中產階級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明明公共部門一直都未能有良好表現,而且對於龐大的社福支出壓根提不出好方案,民主黨仍然要擴大政府支出。共和黨雖然有一套主張,但對於減稅所能帶來的獲利提升及刺激經濟成長的效果,卻充滿著不切實際的想像。共和黨一旦掌權,往往比民主黨帶來更大的財政災難。
也許,你對於共和與民主這兩大黨的印象都遠比我好;也許,對於該怎麼做我們未必有相同見解,但不可否認的是:今天的政治出問題了。政治人物的主張與行為,如今越來越兩極化,導致我所謂的「老實的中間分子」,聲音完全被淹沒了。
人們往往批評,是「他們」的經濟政策錯了,認為「他們」被其他國家的競爭者牽著鼻子走。但我們其實並不很清楚,到底自己錯在哪。
這些問題,全都有一個很少被注意到的根源:過去三百年來,我們把所有「好料」都撈走了。我們的社會與經濟,全都建構在「有撈不完的好料」的預期之上。但好料,早就被撈光了。
你到過櫻桃園嗎?到處都有櫻桃,隨你愛撿多少有多少。或者,想像一下你在一個熱帶小島上,樹上結滿了各種果子,全都垂得低低的,手一伸就能摘下來吃,連下廚都省了。
我們的經濟就是如此。美國打從至少十七世紀以來,就享受著無數「垂得低低的果子」──廣闊的土地、大量的移民,以及威力驚人的新科技。然而,在過去這四十年中,這些原本垂得低低的果子,全都不見了,而我們還假裝果子仍在。我們沒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一片科技高原上,這裡的樹木早已光禿禿。這,正是問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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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今天的生活,跟一九五三年沒太大差別
我們原本以為,在經過十八世紀的工業革命之後,人類已經突破了限制,經濟可以永遠的高成長下去。但現在,該接受一套新想法了:我們會遇到週期性的科技高原,而此刻我們就站在最頂端,等待著下一次大型的成長革命。
世界上那些已經富裕了很長時間的大國,都有一個共同點:打從一九七○年代以來,他們的經濟成長率全都慢了下來。這,就是科技發展速度放慢下來的徵兆。至於為什麼慢下來,原因很多,其中最關鍵的,是我們把前人所種下的果實給耗盡,卻沒有栽培出新的果實。
在美國歷史上,有三大好料,這三大類垂得低低的豐碩果子,包括:
好料一:廉價的土地
一直到十九世紀結束,美國有著無數肥沃又廉價的土地。很多土地靠近湖泊與河川,你可以離鄉背井,來到這片肥美的土地上努力工作,然後享受更高的生活水準。那些留在歐洲的農民,就沒有享受到這樣的好處。
美國快速成為全世界最富有的國家,搞不好早在十八世紀還沒結束,她所創造的財富就已經超越了其他地方。這大部分要歸功於肥沃的土壤,加上相對更高的社會自由度。
美國不僅從這片土地奪取了龐大的利益──可別忘了,其中往往還是竊取自美國當地的原住民,更利用豐沛的天然資源,吸引了歐洲無數聰明又有野心的勞工,來這裡闖天下。美國接收了這些勞工,讓他們在這裡落地生根,就像在栽種那些垂得低低的果子。
好料二:科技突破
從一八八○年到一九四○年這段期間,我們的生活中出現了無數科技進步的成果。把各種創新列出來,可是好長一大串──電、電燈、馬達、汽車、飛機、家電、電話、自來水、藥品、大量生產的工廠、打字機、錄音機、照相機、收音機……講都講不完,喔,還有在四○年代才剛問世的電視機。
至於鐵路與高速跨國船運,雖然算不上是新玩意兒,卻在這段期間快速擴張,把全世界的經濟都連結起來。再把時間拉長點來看,農業也因為收割機、除草機與各種非常好用的肥料發明而受惠。這些林林總總的發明當中,有許多是先進的機器與石化燃料的結合。這在人類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也從此被我們極盡所能的利用。
但是到了今天,從物質的角度來說,除了出現神奇的網際網路之外,人們的生活基本上跟一九五三年沒太大差別。我們還在開車,還在用冰箱,還在使用傳統的電燈開關──即便電子控制開關(原譯:調光器(就是那種可調整光線亮度的開關))已經這麼普遍。
一九六○年代有一部關於太空家庭的電視卡通叫《摩登家庭》(The Jetsons),當時片中的許多橋段,到今天都沒發生:我們還是沒有自己的太空船,還是沒法長生不老,也沒去過人類的殖民地──火星。
沒錯,我們的生活是比過去好多了,也擁有更多東西,但相較於兩、三代以前的人,我們進步的速度已經明顯慢了下來。假如現在能有台時空機,我的生活應該會比現在好很多;相較之下,擁有一台具有製冰與碎冰功能的冰箱,只能讓我的生活好過一點點而已。(原譯:卻只能讓我感覺好一點點而已。)
從日常生活的角度來看,我們都能理解這個差別,但我們不知怎的,卻不願意把這道理套用到總體經濟上。
很多人都認為,一九六九年的登陸月球,是劃分舊科技與新科技時代的分水嶺。回到當時,登陸月球讓人們很興奮,也象徵著一個新時代的降臨。但平心而論,這只是舊科技的發揚光大。況且,對我們的生活水準而言,登陸月球又帶來什麼影響呢?除了鐵氟龍的普及、令人嘆為觀止的幾張照片,還有我們對天文學的更多理解,其他的呢?話說回來,這些好處畢竟跟鐵路與汽車的發明不可同日而語,更別提今天講到鐵氟龍,我們反而還擔心它對環境是弊多於利呢。
好料三:聰明、沒受教育的孩子
在一九○○年,只有六.四%的美國人從高中畢業。到了一九六○年,高中畢業的人已經高達六○%,比起短短的六十年前,高出將近十倍。這個比率在一九六○年代創下八○%的高峰,然後就開始反轉下降,現在已經掉了六個百分點。
換句話說,在二十世紀剛開始時,很多有潛力的天才,沒受到多少教育,大都一輩子留在鄉下農場裡。在那樣的時代,把一個聰明、有企圖心的人從落後環境中送去讀高中,會帶來生產力的大幅提升。
不只高中,我們也讓更多人上大學。一九○○年時,每四百個美國人,只有一個人上大學;到了二○○九年,十八到二十四歲的年輕人中,有四成在念大學。未來這個世紀,我們不可能重演這麼驚人的成長
相反的,在「順利念完大學」這件事情上,我們反而在退步中。今天,相對於二十世紀初,是什麼樣的人會被送到大學裡去?是那些連造句都有困難,連閱讀與基本算術都有問題的人。現在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大學生沒法畢業,這個數字從一九六○年代(當時的比率是五分之一)開始,就已經在提高。在畢業率最差的兩百所學校,順利念完的大學生只占了二六%。這些學校多的是連高中都念得很辛苦,從來就沒準備好念大學的人。他們或許潛力不錯,卻可能來自某個破碎的、悲慘的家庭環境,壓根兒沒想過要從大學裡學到什麼東西。
要好好教育這些孩子,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我們應該更努力。但這跟把垂得低低的果子摘下來吃不同,這是一條漫長艱辛的路,困難重重,能不能成功都是個問題。
我們把果子摘完了,然後別人正在追趕……
在美國,直到一九七○年代左右,很大一部分的成長都是來自這三種「垂得低低的果子」。而這樣的「好料」,今天已經幾乎都看不到了。
電與自來水,大家都還在用,而且用得理所當然。問題不在於我們是否在退步,而是在這種情況下,未來生活水準的提升要從哪來?過去,各種發明帶來了豐碩的果實,但現在,已經很難如此。
你或許正在想,不會啊,我們所享用的「垂得低低的果子」,遠比我前面舉例得多。其他如便宜又方便的能源,以及聰明的開國元勳們所留下的憲法等等。但是,看看過去四十年來,能源並不是一直都這麼便宜又方便的;至於憲法,我們到底還有沒有在遵守,恐怕也是個疑問。你當然還是可以說,我們國家靠著五種垂得低低的果子立國,目前至少還剩下兩種。要這樣講,也沒錯。
有人也許會認為,我們今天之所以會如此,與就業市場上歧視女性、黑人與其他遭到不平等對待的族群有關,假如有更多婦女、黑人能獲得較高生產力的工作,經濟就會更好。
這話沒錯,但過去四、五十年來,這方面的歧視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而這也是為什麼未來的成長速度會相對較慢的另一個原因。想靠改善歧視來刺激經濟成長,最美好的時機已經過去了。
無論怎麼看,今天的我們再也沒有那麼多好料可撈了。先撇開網路不談(我在第三章會談到這部分),我們都在設法從過去幾十年所熟悉的發明中,增加一點點進步,然後勉強從中擠出一點點利潤。在這種情況下,很難大幅度提升我們的生活水準。
話說回來,世界上有很多國家,現在倒是能享用一些垂得低低的果子,只是這樣的果子美國人自己吃不到。比方說:直接借用與改良那些來自北美、歐洲與日本的科技與制度。
經濟學家有時會把這種做法稱為「追趕式成長」(Catch-up growth)。顧名思義就知道,那些已經領先的經濟體,無福享有這種成長,倒是像中國這類的國家,正在學習如何摘下這些果子,強大自己。這也就是為什麼總體來看,全世界的經濟成長還滿不錯的,即便那些先進國家──例如美國──的表現不好。因此,儘管美國的相對經濟優勢正在消失,我們還是有很多理由為全球這樣的趨勢感到高興。
一場金融風暴,把十年來的成長一筆勾消
在我們繼續探討之前,我想先給大家看一看幾個圖表,讓大家更清楚果子垂得低低的那個時代,真的已經過去了──至少目前是如此。
下圖是美國中位數所得的成長率,從戰後開始,一直到金融風暴發生那年。
大停滯時代來了!美國中位數家庭所得成長率概況(1947~2007)(泰勒.柯文提供)
想知道我們創造出多少能嘉惠老百姓生活的好點子,中位數所得是最好的單一指標。然而,所呈現出來的結果卻令人難過。圖中淺色的線,是假設我們維持戰後初期的創新速度會出現的狀況──今天的中位數所得,將高達九萬美元。
但深色的那條線,則是我們實際上發生的結果。你會看到,中位數所得的成長率在一九七三年左右開始趨緩──我認為,這就是「大停滯時代」的開始。
如果我們把這個圖表延伸到二○○七年以後,結果還會更糟。當然,我們不能光看二○○七年以後這段期間的數據,因為這一波低迷本質上是週期性的,一旦出現強勢的成長,情況就會扭轉。但數字還是很嚇人:中位數所得在二○○八年重摔超過三%,把過去十年來那麼一點點的成長,全部一筆勾消;往回推十年,中位數所得其實是負成長的。
或者,我們也可以來比較一下不同年代的所得水準。一九四七年,中位數家庭所得是二一七七一美元。到了一九七三年(也就是短短的二十六年後)翻了超過一倍,來到四四三八一美元。接下來,我們看看二十一年後(也就是一九七三年到二○○四年這段期間),中位數家庭所得為五四○六一美元──僅僅增加了二二%。
低成長的狀態持續越久,所帶來的影響就越大。比方說,在年成長率二%的情況下,所得──以及一個國家的經濟──翻一倍大約要花三十五年;生活水準也一樣──至少用錢來衡量時是如此。
如果成長率是三%,生活水準只需二十三年(也就是還不到一個世代的時間)就能翻一倍;大約七十年之後,這個國家就會富裕兩倍以上──差不多就像美國與葡萄牙或斯洛伐克之間的差距;一百四十年後,更會翻上四倍──相當於美國與巴拿馬或哈薩克之間的差距。
看起來只是小小的成長趨緩,長期而言卻可能演變成不可忽視的差距。而美國家庭,已經有長達四十年時間,處於成長放慢的狀態下了。
左派人士確實曾指出這個問題,但通常把矛頭指向政治──分配不均、教育機會不足等等,而沒有注意到,我們正處於科技高原上這件事。而右派,則是根本不願面對成長趨緩這個事實,但是如今,中位數所得成長速度減緩、所得差距擴大,以及嚴重的金融危機──說到危機,還要外加對於金融市場的過度樂觀──綜合起來,問題已經太嚴重、太根深柢固到無法逃避,不能再用錯誤的數據解讀來掩蓋真相。
一個新黑暗時代的來臨?
對於前述數據,最常見的錯誤解讀之一,就是認為美國中位數家庭所得之所以降低,是因為家庭人口減少。因為自從一九八九年以後,無論「家庭人口經調整」或「家庭人口未調整」,成長的比率都差不多;若從一九七九年以後算起,則兩者的差距從未超過○.三%。此外,隨著人口數的減少,家庭成員所領取的各種補貼與補助也會相對降低。
還有一個對前述數據的質疑,則是認為我們高估了物價通膨,而使得經通膨調整後的數字,遠比實際的情況要來得高很多。這個質疑倒是有幾分道理,但還是請留意以下兩點:
首先,現代世界中有許多的進步,的確無法從數據上看出來,但請別忘了,也有很多新的問題,也同樣無法涵蓋在傳統數據中。想想看愛滋病、交通阻塞等問題,就不難理解這一點。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點──無論你用什麼方法調整通膨,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今天的成長率,低於一九七三年以前。的確,人類在一九七三年以後有許多進步是無法從數據中看出來的,但一九七三年以前,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事實上,當同一時間有很多新產品湧到市場上──例如一八七○到一九七三年期間──成長率才比較可能被低估。當我們認真去思考統計誤差問題,就會發現相較於一九七三年以後,在那之前年代的成長率,更可能遠比數據上所呈現的高。
我之所以相信這些中位數所得的數據,主要是因為其他相關的統計,也指向同樣的結果。
比方說,另一種研究經濟成長的方法,不是看中位數所得,而是看國民所得(gross domestic product,也就是GDP)。史丹福大學經濟學家查爾斯.瓊斯(Charles I. Jones),就曾經把美國的經濟成長拆解成幾個部分──例如資本投資的增加、工時的增加、研發的增加等等。
他發現,從一九五○到一九九三這段期間,有八成的成長是利用這段期間前就已經存在的創新,加上在教育與研究上大量投資所達成的結果;未來想要複製,幾乎不可能。也就是說,好日子已經過去了。
更令人憂心的是,我們不但已經把過去的果實吃乾抹淨,瓊斯還發現,以我們今天創新的速度,未來每年大約只能帶來不到○.三%的成長率──這當然只是很粗略的數字,但有助於大家理解這裡要講的重點。假如這些仰賴創新的國家,人口繼續減少(就像現在的歐洲與日本),問題還會更嚴重。
要直接衡量創新,其實也是可以的。根據美國國防部科學家強納森.惠普納(Jonathan Huebner)所提供的資料,下圖可讓大家看見全球創新與人口之間的關係:
想在19世紀創新,遠比在20世紀容易!全球創新與人口。(泰勒.柯文提供)
換言之,一個人想在十九世紀推出一個重大的創新,遠比在二十世紀容易。這並不是因為以前的人受過較好的教育──正好相反,當時能上大學的根本沒幾人──而是因為創新相對較容易,不用是什麼專業的發明家也能搞出個名堂。
創新的高峰,落在一八七三年──大約就是電與汽車時代即將開始的階段。而創新速度的滑落,大約出現在一九五五年之後。相對於國民所得的增加以及在教育上的支出而言,惠普納的資料顯示,我們的創新比十九世紀還要來得少。重要的創新,如今越來越罕見;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帶來真正有用的創新,我們必須投入更多錢。這一來,則會使得科技報酬率節節下滑。
沒錯,我們總體的創新數量仍在持續增加中,到任何一家科學研究資料中心逛逛就能得到證明。但是,無論從前面的中位數所得成長的情況來看,或是根據瓊斯對國民所得的解構結果,都顯示大部分的現代創新,都只能為大多數人帶來一點點的好處。
在一九六五到一九八九年這段期間,從事研發的人數在美國成長了一倍,在德國與法國成長三倍,在日本則是四倍。但是今天,這些國家的經濟成長明顯慢了下來,每年的專利數量也只是維持平盤。以美國來說,一九九三年所產出的專利數量為五三二○○件,比一九六六年的五四六○○件還要少。整個二十世紀的大部分時間,平均每個研發人員所產出的專利數量都是下滑的。
我們可以這麼說:近年來的許多創新,比較多的是私有財,而不是公共財。這些創新,往往只是讓少數政治與經濟勢力更加坐大,讓他們得以透過遊說活動,從政府那裡榨取更多資源。比方說,要求政府訂出更嚴格的智慧財產權法來保護他們的利益,好讓他們推出只對他們有利、而未必對公眾有利──為私、而非為公──的產品。
與近年這場金融風暴有關的各種所謂的金融創新,則是另一個例子。也許很多人沒有察覺到,這方面的創新,同樣只造福了少數人,卻沒給社會上其他人帶來任何好處。這些年來,金融創新所帶來的利潤全讓一群為數極少的人給攫走,也讓美國的金融界多出了很多富豪排行榜上有名的人。
拿二○○四年來說,美國所得最高的○.○一%當中,「非金融業」上市公司高階主管只占了六%。同一年,收入前二十五名的避險基金經理人所賺的錢,比標準普爾五百指數中,所有成份股的CEO們所賺的加起來還要多。一年賺進超過一億美元的華爾街投資者,人數比同樣賺一億美元的上市櫃公司經理人還要多。
@c:現在的創新,只讓少數人享受到好處……
當我回顧過去這十年,有這麼一個感想:這一小群非常有錢的人,有大半財富是來自金融創新;而這些創新,卻沒讓一般老百姓享受到什麼好處。
創新速度的停滯,與眾所周知的貧富差距惡化息息相關。在今天的全球經濟裡,勞動力與資金同樣充沛。而勞動所帶來的報酬,也呈現停滯狀態。
一旦有價值的創新越來越少,擁有創新──無論是還滿好用的臉書,或是那些可疑的金融商品──財產權的人,所賺到的錢會比過去多很多。「所得不均的惡化」,以及「創新速度的停滯」,其實是同一個問題的兩面,這個問題就是:現在的創新,只嘉惠了極少數人,沒有讓整個社會雨露均霑。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涵蓋世界大停滯背後的原因,我認為就是:近年來與眼前的創新,對私有財的貢獻大,對公共財的貢獻小。有三大總體經濟現象,都與這句話密切連結──所得不均惡化、中位數所得停滯,以及我在第五章將會探討的金融危機。
你可以對數據提出異議,但就像我前面所講的,看看你四周吧。我寫這本書的時候四十八歲,生活周遭的基本物資──除了網際網路──幾乎都跟小時候沒什麼大差別。我奶奶──出生於二十世紀初──那一代,就完全不是如此了。
*作者為哈佛大學經濟學博士,目前任教於喬治梅森大學,並主持該校知名智庫Mercatus Center。《彭博商業週刊》稱他為「美國最炙手可熱的經濟學家」,英國《經濟學人》雜誌也選他為過去十年「最有影響力的經濟學家」。本文選自作者著作《大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