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死亡」將走向末日:《人類大命運》選摘(1)

過往歷史上所有的戰爭和衝突,很可能規模都將遠遠不及接下來的這場爭鬥:爭奪永恆的青春。(資料照,圖/Taoyi@flickr)

在二十一世紀,人類很有可能真的會趨近長生不死的目標。對抗了饑荒和疾病之後,對抗老死不過是這場戰役的延續,更體現了當代文化最看重的價值:人的生命。不停有人提醒我們,人命是宇宙最珍貴的事物。不論是學校裡的老師、國會殿堂上的政客、法庭裡外的律師、甚至是舞臺上的演員,都是如此異口同聲。聯合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通過〈世界人權宣言〉(UniversalDeclarationofHumanRights),這或許是我們最接近全球憲法的一份文件,裡面就明確指出「有權享有生命」是人類最基本的價值。由於死亡明顯違反這項權利,便成了危害人類的罪行,而我們該對此全面開戰。

縱觀歷史,宗教和意識型態所神化的,並不是生命本身,而是某些超脫於俗世的對象,因此對死亡的態度十分開放。事實上,甚至還有些宗教和意識型態是歡迎死亡的。就基督教、伊斯蘭教和印度教看來,因為存在的意義要看死後的命運而定,也就認為死亡是世界上重要而積極的一部分。人類會死,是因為神的旨意,而且死亡的那一刻是很神聖、形而上的經驗,充滿各種意義。人要吐出最後一口氣之際,就應該趕快找來牧師、拉比(rabbi)、或薩滿巫師(shaman),把生命的帳戶結清,擁抱一個人在宇宙中的真正角色。想像一下,如果沒了死亡,世界就會變成沒有天堂、沒有地獄、也沒有輪迴,那基督教、伊斯蘭教或印度教該如何自處?

對於生命和死亡,現代科學和文化的觀點和宗教完全不同,並不認為死亡是某種形而上的神祕謎團,也當然不認為死亡是生命意義的來源。相反的,對現代人來說,死亡是一個我們能夠解決、也應該解決的技術問題。

究竟人是怎麼死的?在中世紀的童話故事裡,死神披著黑色連帽斗篷,手上還握著一把大鐮刀。一個人活得好好的,腦子裡還在擔心這擔心那、四處奔波,這時突然死神就出現在他面前,瘦骨嶙峋的手指敲敲他的肩膀,告訴他:「來吧。」這個人懇求:「不!拜託!再給我一年、一個月,不然一天就好!」但披著連帽斗蓬的死神,聲音嘶啞的說道:「沒這回事!就是現在了!」這似乎就是我們死的方式。

這幅一九二○年的插畫顯現當時大眾仍不了解細菌理論,以及對家僕的恐懼。圖中描繪死神舉起鐮刀摩拳擦掌,滿懷期待看著女僕把病菌掃至空氣中。(遠流出版提供).jpg
現實中,人類之所以死亡,可不是因為有個披黑色斗篷的人,在敲他們的肩膀;不是因為上帝的旨意,也不是因為這是什麼宇宙計畫的重要部分。人會死亡只有一個原因:人體運作出了點技術問題。心臟不跳、大動脈遭脂肪堵住、癌細胞在肝臟裡擴散、病菌在肺部裡繁殖。(資料照,遠流出版提供)

但是在現實中,人類之所以死亡,可不是因為有個披黑色斗篷的人,在敲他們的肩膀;不是因為上帝的旨意,也不是因為這是什麼宇宙計畫的重要部分。人會死亡只有一個原因:人體運作出了點技術問題。心臟不跳、大動脈遭脂肪堵住、癌細胞在肝臟裡擴散、病菌在肺部裡繁殖。

到底是什麼造成這些技術問題?答案是其他的技術問題。心臟不跳,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氧氣到達心肌。癌細胞擴散,是因為突變的基因改寫了生化指令。病菌住到我的肺裡,是因為有人在捷運上打了個噴嚏。這裡沒什麼形而上的事,一切都只是技術問題而已。 (相關報導: 幸福快樂的權利:《人類大命運》選摘(2) 更多文章

而只要是技術問題,就會有技術上的解決方案。要克服死亡,並不需要等到耶穌再臨,只要實驗室裡的幾個科技咖就成了。如果說,傳統上死亡屬於牧師和神學家的飯碗,現在工程師正在接手這筆生意。用化療或奈米機器人,我們就能殺死癌細胞;用抗生素,就能消滅肺部病菌;心臟不跳了,可以用藥物和電擊,讓它重新開始跳動,如果真的不行,還能乾脆直接換個新的心。確實,現在並不是所有技術問題都已經找到解決方案。但也正因如此,我們才會投入這麼多時間和金錢,研究癌症、細菌、基因和奈米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