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國界記者組織7日發表《中國新聞業大躍退》長達82頁的重量級報告,揭露中國政權如何在全球範圍內嚴重打壓新聞業與知情權、違背自己在國際上對言論自由所做的承諾。該報告也檢視了中國政權用來鎮壓記者的工具,並且關注香港新聞自由的快速殞落。
無國界記者兩年前也曾發表《中國追求的世界傳媒新秩序》報告,但中國的新聞自由兩年來持續探底,讓無國界記者決定在中共二十大召開前一年,再次公布《中國新聞業大躍退》(The Great Leap Backwards of Journalism in China)報告,詳細介紹北京在境內外控制資訊管道的策略,並對中國當局、各國政府與新聞媒體提出呼籲和建議。
香港民眾在街頭聲援公民記者張展以及因為偷渡台灣失敗被捕的12名香港青年。(美聯社)
無國界記者組織秘書長德洛瓦(Christophe Deloire)表示:「如果中國繼續瘋狂倒退,中國人民可能會失去希望,不再期盼有朝一日能在國內擁有新聞自由,北京政權也可能成功在國內外強行實施反新聞自由的制度。」他呼籲民主國家「找出所有適當策略,阻止北京推行鎮壓政策,並支援所有想捍衛知情權又愛國的中國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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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記者被要求成為黨的喉舌:無國界記者指出,中國的記者為了取得或更新記者證,接受為期90小時的年度培訓。不過這種培訓的重點之一竟是「習近平思想」,中國的媒體人還被要求下載「學習強國」等政治宣傳APP,黨也藉此收集他們的個資,甚至監聽、監督記者的活動。
二、全球最大的記者監獄:中國目前至少有127名記者被關在牢裡。光是調查禁忌話題或刊登被禁的資訊,就足以讓記者吃上好幾年牢飯,「調查記者」在中國幾乎絕跡。而且中國的監獄衛生環境不佳,被囚禁的記者甚至可能遭受不人道對待而喪命。
三、不歡迎外國記者:中國政府利用監控和簽證勒索的方式進行恐嚇,迫使18名外籍記者在2020年離境。華裔外籍記者桂敏海、楊恆均和成蕾目前皆因間諜罪被拘留。
四、以疫情為藉口加重打壓:僅是對公眾揭露武漢的疫情,至少10名記者和網路評論員去年遭到逮捕,其中張展和方斌至今仍在獄中。
五、新疆的媒體封鎖:北京2016年開始以「反恐」之名暴力打壓維吾爾人。目前有71名維吾爾記者身陷囹圄,佔關在中國的記者人數一半以上。
六、「紅線」暴增:禁忌話題不斷增加。除了常見的「敏感」議題(如圖博、台灣、貪汙),就連天然災害、#MeToo運動,甚至在疫情期間表揚衛生專業人員都會被禁。
七、香港記者受國安法威脅:中國去年在香港強行實施《國家安全法》,故意模糊法條內容,短短一年半的時間讓香港新聞自由大倒退。包括《蘋果日報》創辦人黎智英在內共有12名記者、新聞自由捍衛者,遭香港政府以此為由進行打壓,而且這12人都有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
八、林鄭月娥是北京政權的傀儡:香港特首林鄭月娥為討好中國政權,迫使香港最後一家獨立的主流媒體《蘋果日報》停刊,並對公共媒體集團香港電台進行審查。
九、中國環球電視網繼續在全世界大外宣:中國國有媒體環球電視網在播放出版人桂敏海、前記者韓飛龍等多支強迫認罪影片後,2021年被英國吊銷執照。儘管如此,該台仍舊繼續在全球進行大外宣 。
十、中國大使館淪為反資訊自由的打手:中國外交使團也在各民主國家施加反資訊自由的壓力。中國駐巴黎大使盧沙野經常謾罵媒體,侮辱、攻擊獨立記者,是惡名昭彰的慣犯。
負責撰寫報告的無國界記者東亞辦事處執行長艾瑋昂(Cédric Alviani)對法國國際廣播電台強調,中國政府的目的已經不單單是阻止外國記者「與中國政府口徑不同」的新聞報導,而是要建立「新聞完全由政府掌控」的社會,就像北韓那樣的封閉社會。艾瑋昂說,在習近平的領導下,「中國就像北韓」已是事實,因為中國政府決心全面控制新聞、甚至扼殺網友自由發言、評論的空間。
艾瑋昂說,《中國新聞業大躍退》想要論證「中國如何建立一種沒有記者、一種新聞工作成為國家政治宣傳的代名詞」的社會模式。以中國如今的實力,除了影響專制國家之外,更是完全能力將這種模式強加給世界,甚至潛移默化地影響到民主國家。如果聽任中國如此,也許幾十年後整個世界都會變得習以為常。「我們發布這份報告,就是想提醒世界警惕這種中國近十年來建立的危險社會模式。」
報導武漢疫情失蹤600天,公民記者陳秋實(左)突然現身。
艾瑋昂說,中國記者因爲報導惹上麻煩並非新鮮事,但過去他們還能繼續工作,但現在情況已完全改變。記者只要發表被政府視為敏感議題的報導,就有可能直接被判刑入獄,甚至整個媒體遭到關閉。就算是非專業記者(公民記者),也會因為對新聞發表評論遭到判刑。據無國界記者的統計,中國近年來最常用來指控記者或新聞自由捍衛者的罪名包含「間諜罪」、「顛覆」或者「尋釁滋事」。
美國非政府組織「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 的高級研究員代安玲 (Angeli Datt) 向德國之聲表示,自從新冠疫情爆發以來,中國見識到媒體的力量,因為相關報導在疫情初期揭露了中國政府在控制疫情上做出的錯誤決策。她說:「整個世界都應該對張展、方斌、陳秋實和其他在武漢實地報導而被拘留的中國記者的遭遇感到憤怒。」
中國公民記者張展因報導武漢疫情遭拘留、起訴並絕食抗議,在看守所內被強迫灌食。(擷取自YouTube)
無國界記者也香港不斷惡化的新聞自由,直指林鄭月娥對香港的公共媒體集團香港電台 (RTHK) 進行打壓,迫使最大的反對派媒體《蘋果日報》停刊。自從新任香港廣播處處長李百全今年3月上任後,香港電台至少有12部新作品在短時間內被撤下,超過200個存檔節目從Youtube頻道被刪除。
艾瑋昂表示,過去香港曾為中國人民帶來希望,讓他們以為新聞業在香港仍可按規則行事。香港過去幾年卻從一個相對正面的表率,快速轉變為媒體遭到摧毀的例子。「對香港的記者來說,要想100%安全,唯一的辦法就是不發表評論,不傳遞任何在中國政府或香港政府眼裡看來是負面的訊息。」
現年72歲的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被上銬送往法院出庭。(美聯社)
美國非政府組織「自由之家」的數據顯示,2019年有約1萬1千個中國網站和73萬個社群網站帳戶和群聊被中國當局關閉。現在只有某些官方賬戶和政府許可的新聞網站,能夠在網路上傳播關於政治、經濟、軍事與外交事務的訊息。2021年2月,就連博主也被命令遠離被認為是「敏感」的社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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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國界記者在報告中指出,雖然並不清楚中國為網路審查機構僱用的實際人數,但2013年一個官方消息來源稱中國網路審查機構約僱傭了200萬人。「在打擊犯罪的藉口下,中國政府近年來開發了越來越多的侵犯性技術,如2015年啟動的『銳眼』計劃,旨在為整個中國境內配備臉部識別攝影機,接替天網的影片監控計劃。」
艾瑋昂對《德國之聲》表示,習近平上任後便一直仰賴這個模式控制中國社會,「現在,這等於是拼圖的最後一塊。如果他成功做到這一點,基本上中國的『防火長城』便能近一步阻止中國人民在境內也取得訊息。」
2020年2月7日,香港民眾在街頭弔念感染武漢肺炎病逝的醫師李文亮(AP)
《中國新聞業大躍退》除了批判中國政府打壓新聞自由,也指出中國公民社會依然存在反抗的聲音。中國網友運用截圖、英文、摩斯密碼,甚至表情符號等方式避開網路審查,談論指控張高麗涉及權勢性侵後失蹤的彭帥,以及向染病去世的「吹哨者」李文亮醫師致敬,甚至譴責中共在疫情初期的審查與監控。無國界記者也呼籲外國記者,前往中國報導北京冬奧會時應保持謹慎,避免使用微信和百度,避免使用中國的雲端服務等。
艾瑋昂強調,中國對新聞的嚴格執行審查讓國際社會越來越難了解中國內部,這個現象對中國人民與全世界來說都是威脅。艾瑋昂以新冠病毒的爆發為例,就是新聞審查制度讓中國政府的反應推遲了三個星期,「吹哨人」無法自由與記者溝通、甚至遭到當局懲戒壓制,才會讓疫情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中國可能成為一個新的「訊息黑洞」,對整個世界來說是個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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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無國界記者發布的2021年世界新聞自由指數,中華人民共和國在180個國家以及地區中排名第177,僅比北韓高兩個名次。香港特別行政區過去曾是新聞自由堡壘,排名卻從2002年的第一屆指數報告的第18名,快速下滑至2021年的第80名。《中國新聞業大躍退》報告在北京冬奧開始前的十天(2022年1月24日),預計發表簡中、繁中、日語、韓語、俄語、阿拉伯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以及德語的多語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