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各國開始陸續取消疫情管制,「與新冠共存」逐漸成為「封城」與「清零」之後的應對新冠病毒的主流戰略,同時也露出了人類社會回復正常的曙光。其實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主任瓦倫斯基(Rochelle Walensky)去年12月就曾指出,新冠肺炎很可能成為美國乃至於全世界的「地方性流行病」(簡稱「地方病」),有如流感一樣每年帶給我們一些應對起來力所能及的挑戰。與「大流行」(pandemic)相對的「地方病」(endemic)這個概念,似乎也成為疫情結束的關鍵字。
要是按照美國防疫官員的設想,新冠病毒真能轉為「流感化」(某種「地方病」),即便我們還沒有辦法徹底消滅它,至少流行性感冒不會比普通感冒更讓人擔憂,過去兩年造成全球大流行的新冠病毒,終於要收起它的獠牙。密西根州立大學醫學院院長艾倫·蘇沙(Aron Sousa)今年1月底也在寫給學生的公開信中宣稱:「對於已接種疫苗的人來說,他們死於Delta種病毒的風險,跟一般美國人死於流感的風險相同、甚至還會更低」,「Omicron跟新冠疫苗即將把我們帶往一個能與新冠病毒共存的合理新世界」。美國總統拜登上個月則在白宮的演說中強調:對尚未接種疫苗者來說,新冠病毒仍處於大流行狀態。
南韓新冠疫情:Omicron肆虐下,當局盡可能往與病毒共存發展。(AP)
哈佛大學的免疫學與傳染病教授葛拉格(Yonatan Grad)在哈佛公衛學院的新聞稿中則表示,成為「地方病」意味著新冠無法清零、不會消失,但疫苗接種與自然感染能讓更多人獲得抗體,從而病毒傳播情況獲得大幅改善,新冠的住院與死亡率也會明顯下降,但這仍意味著每年會有2到6萬人會因新冠病毒死去。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醫學教授史都華‧雷伊(Stuart Ray)也對《科學》雜誌強調:「對『地方病』的誤解就是『這只是輕微的疾病或感染』,因為『地方病』不意味無害、而是疫情的相對穩定和可預測。」葛拉格也承認,要預測新冠病毒何時變成「地方病」並不容易,這取決於病毒本身的傳播性、人類社會的管制情況、以及透過疫苗與感染獲得的抗體能持續多久。
正當東亞的日韓港等地都為疫情所苦,許多國家即便尚未將疫情曲線壓平,卻已搶先宣布進入「與新冠共存」(或「與病毒共存」)階段。包括北美與歐洲的部分地區都解除了疫情管制,將新冠病毒當成是流感一般的「地方病」來對待(像是不再有社交距離與佩戴口罩的防疫要求)。像是丹麥2月初就率先宣稱「新冠肺炎不再是具有社會嚴重性的疾病」,甚至取消了幾乎所有的新冠管制措施。問題是,丹麥在宣布這項作法時,新冠死亡率與住院率仍在持續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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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8日出版的最新一期《科學》(Science)雜誌警告,科學家警告「將新冠視為地方病為之過早」(Scientists call ‘endemic’ message premature),而且這種做法正在削弱國際社會應對新冠大流行的承諾,甚至可能導致各國政府對未來的變種病毒株毫無準備。美國生醫重鎮斯克里普斯研究所(Scripps Research)的傳染病與免疫專家克里斯蒂安‧安德森(Kristian Andersen)正是來自就是一位來自丹麥的科學家,他對《科學》雜誌表示,「錯認地方病」最能說明丹麥為何執意解除管制。
《科學》雜誌警告,「地方性流行病」即便對專家來說,也是一個相當不確定的概念。《大西洋月刊》也指出,在訪問了十幾位醫學與公衛專家之後,對於「什麼是地方病」卻得不到一個統一的說法:包括「病例集中於有限的地區」、「疫情保持一定程度的可預測性」、「在大多數人擁有一定免疫能力的情況下,整體病例人數大致保持不變(或者說每個感染者平均只會再傳染給另一個人)」。但以上說法幾乎都有反例,尤其被宣告為「地方病」仍可能造成嚴重的疫情與傳染,上述定義失之過嚴—就像每年造成2億人感染、至少40萬人喪命的瘧疾一樣。總之,「地方病」並不意味著這種病毒不會再嚴重傷害我們。
2021年12月13日,美國紐約民眾在時代廣場排隊等待新冠肺炎篩檢(美聯社)
《大西洋月刊》則指出,當富裕的西方國家已經有了充足的疫苗和治療手段,並且紛紛宣佈「新冠成為地方性流行病」—這代表大流行危機終於結束,大家也都能回歸正常生活。但這麼做等於是將新冠疫情轉移到其他弱勢國家與群體,將新冠病毒集中在世界上最沒有能力抵御它的地區,而且表態「這些不平等是可以容忍的」。太多的動物物種可以感染它,而我們的疫苗並不能完美地保護我們免受它的感染。美國匹茲堡大學(University of Pittsburgh)微生物和分子遺傳教授拉卡達瓦拉(Seema Lakdawala)則說,即便新冠成為地方病,仍有必要保留某些感染控制策略,這將有助於大為減少每年的死亡人數。
無論新冠是否進入了「地方病」階段,Omicron確實讓新冠疫情呈現不同的面貌—感染人數大幅增加、重症與死亡率卻沒有變得更為嚴重。丹麥政府的防疫顧問、奧胡斯大學(Aarhus Universitet)的政治學者麥可‧彼得森(Michael Bang Petersen) 認為,由於過去指導疫情防治的指標變得不那麼有用(像是輕症與無症狀病患激增,造成自行快篩的感染者不見得回報公衛當局),各國政府現階段面臨的挑戰是「搞清楚我們究竟該追蹤些什麼」?該如何引導感到疲累的民眾繼續防疫?政府又要如何為那些經濟與社會的限制措施進行合憲辯護?
2022年1月,正在接受全面新冠篩檢的河南滑縣民眾。(美聯社)
因為官方通報的每日新冠病例似乎不再重要,瑞典已經縮小了檢測規模、撤除了各地的篩檢中心;英國也在考慮未來幾周將停止免費的新冠篩檢;加拿大的薩斯喀徹溫省(Saskatchewan)以及美國的田納西州等地都將每天例行的新增病例報告改為每週提供一次。不過美國埃默里大學(Emory University)流行病學家朱迪·蓋斯特(Jodie Guest)也對《科學》表示,「每天的案件數量確實很重要」,「每當我看不到統計數字,都會讓我非常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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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科學家擔心,當政府過早宣布新冠病毒成為地方病,疫情的相關統計將會更難獲得或者更不可靠,因為人們也會越來越不願意接受檢測。倫敦大學學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的公衛學者克里斯蒂娜‧佩格爾(Christina Pagel)也擔心,如果停止國家層級的疫情統計與研究,學者也就無法掌握新冠病毒對於不同種族與職業群體之間的影響,甚至失去了應對新一波疫情的先機。《大西洋月刊》則警告,「地方病」(endemic)這個單字雖然有個「結束」(end)的字首,但新冠病毒轉為地方病其實意味著「病原體與宿主一段複雜長期關係的開始」,人類與新冠病毒必需年復一年地重新協商休戰約定。
2022年2月,香港新冠肺炎疫情失控,醫院爆滿(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