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你知道廟公平常都在做什麼嗎?每天準時在六點整開廟門都需要做哪些準備呢?大學畢業後,一進職場就擔起蓋廟大業,成為蓋廟駐廟「少年廟公」的年輕人,以實際行動詮釋廟公的角色,也與信徒、神明一同築起信仰的根基。
開山廟公步步成長
看著廟堂上的匾額,在人群簇擁下揭匾、剪綵,宣告大廟落成,代表我的任務得進行到下一階段。
熱鬧喧嘩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人潮熙來攘往的入火安座三日法會,一下就結束。所有人按著工作崗位各自忙碌去,占地兩甲的廟地,最後只留下我一人處理各項廟務及眼前的一切,再加上一位協助清潔打掃的移工作陪,我倆就在這淺山地區開始我的「廟公」人生,打點這間新廟。
全職廟公都在做什麼?
擔任「廟公」,具體上需要什麼做些什麼?我原先也沒有個底,因為從來沒有人把這個角色應該具備的樣子給制式化,每間廟宇的地方風情、組織內容、成員分工又各自不同,所以沒有一定的模式。既然沒有範本,我還是跟著這座廟宇一起成長的人,那麼就讓我這個「開山廟公」,帶著這間廟上軌道吧!
我這個廟公服務信徒的時間,是從廟門開啟一直到廟門關上為止,時間從清晨六點至晚上八點。不過就像開店營業那般,在開門之前得整理好環境,於是每天五點多梳洗完,立刻要進行大殿的清潔工作,完成所有整潔工作後,才能準時在六點整開廟門、敬茶、奉香,迎接一天的開始。
等所有基本程序完成,在沒有香客需要招呼的狀況下,我接著要換上長袍進行早課的課誦,既然是瑤池金母的宮堂,誦念的當然是《瑤池金母普度收圓定慧解脫真經》,偶爾搭配〈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以早課讚揚神威,是為信眾祈福,同時藉由如此固定的儀式,促使人們養成約束力,在長久累積下能有所精進,是為一種修行方式。
對於其他人來說,需要一段時間習慣,待過佛學院的我則能自然上手, 且相較於單純地誦念,我還得獨自使用磬、木魚、引磬這些法器,來引導早課時間參拜的香客,讓其感受道場莊嚴,埋下未來可能參與的種子。
只是,一間坐落鄉間的全新廟宇,在尚未跟地方居民建立信任前,除了舉辦法會、聖誕、慈善活動等特殊時節,曾經有一整天都沒有一個人來。在地居民經過入火安座那樣的激情後,似乎需要一些休養的時間,各自忙於士農工商,許久都不見蹤影;也有許多人只知道這裡忽然蓋了一間大廟,但未曾聽聞相關的靈感事蹟,或在地方上的建設、貢獻,尚未有機緣促使他們走來。
因此我度過一小段寧靜、清幽的日子,加上在此鄉間的鄰近住戶都有一些距離,那樣的日子彷彿自己是位久居深山的寺廟住持,每日只需灑掃庭院、清修自持,成了我另一種隱世的修行生活。
也著神,也著人
之後,陸續又有其他人因著不同需求前來,有的人是生意或工作碰上了困難, 前來尋求慰藉,乃至求助;有的人身體微恙,前來請示瑤池金母是否有適當的求醫之道……諸如此類,內心帶著不同疑問的人陸續出現,這間廟宇漸漸地越來越有人氣,平靜的廟埕慢慢多了人聲。
特地來此求助的人們,大多透過清香祝禱、擲筊請示,便可以解除心頭的困難, 我只需留意他們是否需要協助。唯獨少數的一些案例,才需要輪到我這個廟公出手,其中一個印象深刻的案例,是要勞煩瑤池金母將其收為「契囝」。
一位信女因為工作和身體的問題,來到這找尋希望,請示了神明,神明除了願意相助,更有機緣可以將她收為義女,於是我們便為她辦理了相關的儀式,她也成為這裡的第一個契囝。這為經營尚未完全上軌道的我們,埋下未來正式對大眾辦理「皈依」、「收契」儀式的因緣,儀式完成後不久,就見她回來還願,想必事情一定是順利解決了。
在尚未「降乩辦事」前,我就能為信徒屢屢解決疑難雜症,代表著自己有做好廟公的責任,我能擔任這個角色,對自己及許多人來說也是一個因緣。
除了上門求助的信徒,接連有人表示受到一尊金面瑤池金母的感召,有的是在夢中接收到訊息;有的則是在南投一帶遊玩時,收到強烈的悸動。他們都在感受到召喚後,依著網路訊息或其他管道找來,進到大殿看見九尺九高的鎮殿金面瑤池金母神像,不禁淚流滿面,部分有著特殊體質或修行法門的人,還會說起靈語、唱起靈歌,甚至靈動起來,堂主並沒有制止這些狀況,我們只需留意現場安全,以及避免影響其他香客即可。
這裡不屬於交通要衝,搭乘大眾運輸也不易到達,仍時不時有陌生香客找來, 可以理解瑤池金母正用自己的方式發揮神威,「也著神,也著人」(凡是求天助, 也須盡人事),要發揚一間宮廟實在不容易,如今看來在眾人的努力經營,與神靈默佑的情況下,眼見這間廟的運作正在上軌道,那麼我是否可以往下一階段邁進了呢?
構築人們心中的那座廟
相處久了,多少有些感情。只是一直待在這個位子上,我能成長的程度受限, 世界很大,我認為不能一直把自己綁在同一個地方。經歷了佛學院、廟務、廟公的幾個歷程,我體悟到廟堂無論大小,終究是有個門檻存在,並非所有人都能走到這廟堂之中,每日看著香客來來去去,帶著煩惱走進大殿,那些煩惱是否在走出去時能煙消雲散?這我們不得而知。
有能力前來廟裡參拜的人都如此了,那些出於各種因素無法前來的人,又該如何呢?信仰是否只能存於廟堂之上?當然不是!所謂的大廟,是否只有在見到宏偉建築時,才能成為支撐大家內心的大廟?
這是第三次提離職。向堂主辭職之前,我先跟瑤池金母稟報這兩甲地上的一草一木,各項建設狀況和日常流程,最後用擲筊的方式確認祂准許我辭職,一連三個聖筊落地,神明這關終於獲得允許。在確認告別的時間時,原先我的計畫是最後一天關上廟門,輕輕地說聲再見,再自行前往高鐵搭車返家,怎料瑤池金母卻示意, 最後一天的傍晚就可以踏上歸途,還會有人來載我,雖然心中想著怎麼可能,我還是把這件事記下。
接下來就換跟堂主辭職。這次開口總算沒有遭受重擊的感覺,經過一番溝通, 堂主再怎麼不願意,終究是退了一步,讓我好好結束這份工作,但我也承諾假如時間允許,我會回來幫忙的。
就這樣迎來最後一天,起床盥洗完,收拾這些日子以來累積的行李,趁著工作的空檔,散步在這兩甲地上,做我在職的最後巡視,看著花草樹木順利生長、廟體周邊一如既往的整潔,香客陸續前來燒香,這一切都在軌道上,不免也有一點成就感。
看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心想我應就是關上廟門後,自己去坐車了,怎料堂主的弟弟們剛好上山來,堂主的外甥也從國外回來,特地開車南下來拜拜,並表示可以順道載我返回台北。驚訝的同時,想著那關廟門之前誰來照顧?堂主的弟弟拍胸脯要我放心,剩下的他們處理。我就按照瑤池金母的指示,在傍晚時分,與所有人和神明說上再見,結束「全職廟公」的生活。
說了再見,是真的要再見面。後來的日子裡,我屢屢在大型法會、慶典、活動等重要日子裡,以救援王的狀態回歸,負責維持場面秩序,拿起麥克風主持整個祭儀,服務所有人,廣播大小事項。雖然誦經已經有誦經團的師姐負責,我依然可以透過司儀、廣播的角色,用聲音替瑤池金母效勞。開山元老的身分除了能鎮守現場, 也能穩住大家的心情,加上在外工作、遊歷的經驗,即便現場突發狀況再多,我都能及時應變。
作者介紹|楊庭俊(廟公)
從小在宮廟場域耳濡目染,特別喜愛宗教與文化事物。2013年,為了拯救同學,開啟濟世道路。2017年,大學畢業後,一進職場就擔起蓋廟大業,成為蓋廟駐廟的「少年廟公」,燒香、掃地、誦經、收驚,樣樣要做,練就了一身技能。只是有感於大廟有些門檻,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進到廟內問事,因盼望自己能和更多心中有信仰的人相遇,成為他們心中那間廟的廟公,便開始雲遊四海。 在自我實踐的道路上,為不侷限自己只有宗教的角色,所以有了多方的嘗試:擔任過國語日報特約專欄寫手、涇川德芝慈惠堂開山廟公暨顧問、溪洲觀沁閣總幹事、土地公國際民俗藝術節企劃、土地公文化館神之將特展策展人、臺灣月琴民謠祭主持人、廟會攝影師、學甲慈濟宮大廟導覽員、牙醫與衛教活動行銷,用各式各樣的角色、形式去記錄與傳遞知識和觀念,泛出「善」的漣漪。
信念是「離經叛道何妨,裝瘋賣傻無差,心繫眾生就好」,期望自己像濟公禪師一樣不受拘束,讓人感到親切,行走天下,遇見每個有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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