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兩國關係日益緊張,華盛頓方面由此重新審視美國作為海上貿易國的根基。
1794年,為了打擊北非巴巴里海盜,美國國會授權建造了美國海軍首批新型戰艦,以保護商船水手及其貨物。海上貿易當時是這個年輕共和國經濟增長的關鍵,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
如今,美國海軍已發展成為一支強大的全球作戰力量。但美國的商船船隊卻幾乎銷聲匿跡。
現在,政界人士再次將國家安全與充滿活力的海事部門(非軍事海洋活動)以及該部門為造船、物流鏈等各領域帶來的好處聯繫起來。華盛頓方面正設法扭轉美國海事部門衰落的局面,包括借鑑其他行業的例子,鼓勵與造船盟友建立聯繫,並深入研究美國最偉大的海洋戰略家的著作。
歷史上,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在沒有強大海上力量的情況下成功躋身世界海軍強國之列。蘇聯、納粹德國以及美西戰爭前的西班牙等國都曾試圖在沒有強大商業航運網路的情況下展現海上力量,但均以失敗告終。
就在不久前,美國的海上貨運能力還在全球領先。二戰結束時,美國商船隊伍的運力約佔全球貨運能力的一半。20世紀50年代,一位美國企業家提出了貨櫃運輸概念,徹底改變了國際貿易。
如今,美國海軍從紅海到南海投入了大量資源來捍衛航行自由,但受到保護的船隻中懸掛美國國旗的卻寥寥無幾。
當前,美國商船佔全球船隊的比例不到1%。美國港口飽受罷工和自動化之爭的困擾,而自動化已在全球範圍內大力推動了貨櫃碼頭的擴張。美國海軍難以找到商船來支持其在世界各地的行動。
與此同時,中國在航運和造船領域都佔據主導地位。中國政府對國內海事部門提供巨額補貼,進而提高了快速推進的海軍造船活動的效率。美國當選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最近表示希望重新控制巴拿馬運河,並指出這一想法部分源於中國是該運河的主要使用者。
冷戰結束後,由於政府支持減少,美國民營航運公司已屈服於全球化的經濟力量。如今,要求華盛頓方面幫助重振美國商業造船和貨運的呼聲越來越高。
美國海軍部長卡洛斯·德爾·托羅(Carlos Del Toro)一直主張重視「海洋治國方略」,強調商業航運對海軍的重要性,包括為船隻加油和運送重要的軍事物資。他一直在推動支持美國造船廠,這些船廠不僅建造軍艦,還建造商船。
他還主張擴大美國商船隊(U.S. Merchant Marine),這是一支由商船水手組成的隊伍,可以在戰時協助美國海軍,該隊伍在近幾十年來規模大幅縮減。政府和行業官員估計,目前美國商船水手人數不到10,000人,較1960年時的約50,000人急劇下降。
美國海軍和行業官員希望,這個起點就是亞利桑那州民主黨參議員馬克·凱利(Mark Kelly)和印第安納州共和黨參議員托德·楊(Todd Young)以及兩名眾議員最近提出的一項法案,即《美國造船和港口基礎設施繁榮與安全法案》(Shipbuilding and Harbor Infrastructure for Prosperity and Security for America Act)。如果獲得通過,這將是自1936年以來首部重要的海事立法。
該法案被稱為《船舶法案》(SHIPS Act),旨在在未來十多年裡重振造船和航運行業,同時重建商船隊。該法案呼籲投入與能源、半導體和航空領域政策相當的資源,並要求白宮層面的參與。德爾·托羅和他的顧問們幫助制定了這項立法,他的任期將隨著拜登政府下台而結束。其他幾十個政府部門和貿易團體也發表了意見。
川普提名的海軍部長約翰·費倫(John Phelan)是海軍事務的新手,他尚未對該法案發表評論。
凱利是一名海軍退伍軍人,也是美國商船學院(U.S. Merchant Marine Academy)首位進入國會的畢業生。他說,他之所以提出這項法案,是因為他認為目前存在一種危險的失衡:中國在國際貿易中有超過5,500艘遠洋商船,而美國只有80艘。
「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大問題,特別是如果我們捲入衝突,或者我們陷入這樣一種局面,即中國出於某種原因決定要阻止我們的經濟,並對其大力踩下剎車,」凱利在接受採訪時說。「他們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在一個黨派分歧嚴重的國會,該法案的前景尚不明朗。支持者表示,該法案由兩黨和參眾兩院共同提出是一個積極信號。凱利起草該法案的早期合作夥伴是佛羅里達州共和黨眾議員邁克·瓦爾茲(Mike Waltz),川普已提名瓦爾茲為國家安全顧問,這表明該法案可能會贏得即將上任的川普政府支持。
瓦爾茲在9月份與凱利一起討論海洋戰略時表示,中國正憑藉對商業造船業的大規模投資來擴大海軍規模。「這樣一來,能夠生產全球最大貨輪的造船廠可以很容易地轉向生產航空母艦,而且可以依靠商業造船業投資的勞動力、鋼鐵、鋁和專門技能進行大規模生產,」他說。
自冷戰以來,美國官方對海上存在的思考主要集中在軍艦和軍事戰略家所說的「力量投射」上,即在遠離本土的地方採取軍事行動的能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以及規模較小的衝突中,美國海軍艦艇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中國崛起為美國的軍事對手促使美國推動海軍進行現代化改造和擴張。2020年末,時值川普第一個總統任期的尾聲,他的政府呼籲大幅增加海軍造船量。
拜登政府也按照自己的計劃朝著類似目標前進。德爾·托羅在努力提高海軍作戰能力的同時,還鼓勵韓國和日本投資美國海運業。今年12月19日,韓國企業集團韓華(Hanwha)完成了以1億美元從挪威投資者手中收購費城造船廠(Philly Shipyard)的交易,費城造船廠屬於美國最後一批商船生產商。
在新冠疫情期間,美國及其盟國面臨著像醫用口罩這種基本必需品都短缺的問題,商業航運對國家安全的重要性再次受到關注。對於中國在海運業務、港口以及追蹤貨物數據等不起眼專業領域的主導地位,西方各國政府愈發感到擔憂。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擔心中國制霸海洋,美國尋求海上復興
|
更多文章
)
美國海軍部長德爾·托羅2023年在哈佛大學(Harvard University)甘迺迪政府學院(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發表的一次演講中闡述了他對海洋治國方略的願景,他說,這一願景不應僅僅基於強大的海軍和海軍陸戰隊。
「還應該同樣強有力地參與經濟發展、貿易和氣候外交等領域,使我們能夠在全球範圍內更成功地展開競爭,」他說。
德爾·托羅引用了海軍戰略家阿爾弗雷德·塞耶·馬漢(Alfred Thayer Mahan)的著作,馬漢於1914年去世,他的著作正引起新的關注。德爾·托羅說,馬漢「認為,海軍力量孕育著海上商業力量,而對海上商業的控制會催生更強大的海軍力量」。
他表示,中國領導層「已經閱讀並研究了馬漢的理論,而且他們的行動也證明了這一點」。
馬漢去世時,美國正成為一個海軍強國。1907年,時任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派遣了16艘戰列艦進行為期兩年的環球武力展示,這些戰艦被稱為「大白艦隊」(Great White Fleet)。
當時美國已是一個海事大國。19世紀30年代,美國東海岸的造船工人開發出了快速帆船,這種速度很快的船隻讓使用者能夠比競爭對手更快地運送貨物,從而搶佔生意。
為了展示美國的造船實力,新成立的紐約遊艇俱樂部(New York Yacht Club)在1851年參加了一場維多利亞女王(Queen Victoria)也出席的英國帆船比賽——百吉尼杯帆船賽(Hundred Guinea Cup)。該俱樂部那艘融合了各種創新的帆船「美洲號」(America)輕而易舉地超越了來自當時最大海軍強國英國的競爭對手。「美洲號」的船主們帶著獎盃回國,該賽事之後也更名為美洲盃帆船賽(America’s Cup)。
近一個世紀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各地造船廠如雨後春筍般湧現,不僅製造軍艦,還製造貨船,即自由輪(Liberty Ship),這種貨船的設計初衷是能夠快速建造。造船廠之間的競爭將每艘船的生產時間從七個多月縮短至六周左右。
二戰結束時,美國擁有大約4,500艘商用貨船和75,000名商船船員。隨著船舶規模和效率的提高以及國際競爭的加劇,這些數字有所下降。雷根(Reagan)政府在20世紀80年代決定停止對航運和造船業的補貼,部分原因是為了讓造船廠專注於美國海軍擴張,這加速了美國國內航運業的衰落。
卡琳·萊登·沃克(Carleen Lyden Walker)領導著一個海運貿易組織,並在今年幫助起草了一項名為零點四(Zero Point Four)的行業支持計劃,這一名字指代美國船隻在全球遠洋貨船船隊中所佔百分比。萊登·沃克指出,美國如今是全球領先的液化天然氣出口國,但其船隊中卻沒有一艘液化天然氣運輸船。
萊登·沃克致力於推廣高薪但空缺的海事工作。她說,她演講的聽眾都不知道衣服、手機、燃料和水果是通過船舶運輸的。她表示:「我們國家患上了海盲症。」
海事行業支持者表示,迅速採取行動至關重要,因為進展將是緩慢的。
美國海岸警衛隊(U.S. Coast Guard)退役少將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說:「在這個國家,最難的事情之一就是重建重工業。」他與萊登·沃克共事,並認為早就應該重新關注海事行業了。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擔心中國制霸海洋,美國尋求海上復興
|
更多文章
)
沃森表示:「不把海事行業視為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有點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