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各國的氣候專家、政策制定者和青年領袖匯聚在第29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9)時,主辦地亞塞拜然的選擇本身就值得探討。作為一個橫跨歐亞大陸交界處的國家,亞塞拜然在地緣政治和資源分配上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然而,這次大會的舉辦地點選擇也引發了不小的爭議,特別是關於該國的內部政治與與鄰國的複雜關係。
先從歷史來看,亞塞拜然是歷史上古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巴庫更以其戰略性的位置被稱為“裏海之鑽”。這個國家的歷史深深嵌入了波斯、俄羅斯和土耳其等周邊文化的影響。伊斯蘭文化在亞塞拜然根深蒂固,但這裡的宗教氛圍相對溫和,國家政策也呈現出明顯的世俗化方向。近年來,巴庫的城市景觀結合了古老的城牆、清真寺與現代化的摩天大樓,如著名的“火焰塔”(Flame Towers),成為國際遊客少數熟知的地標之一。然而,儘管亞塞拜然在旅遊潛力上擁有豐富的自然與文化資源,其國際吸引力仍受到交通基礎設施不完善及宣傳不足的限制。
若看該國的經濟發展,亞塞拜然的深深仰賴石化能源與相關的資源,自1990年代以來,該國憑藉石油和天然氣的出口迅速積累了國家財富,並建立了以裏海為核心的能源產業鏈。由BP牽頭的“巴庫-第比利斯-傑伊漢石油管道”是世界能源地圖上的關鍵線路之一。然而,依賴能源的經濟模式也帶來了風險,尤其是在全球能源轉型的壓力下。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2023年亞塞拜然的能源出口占其國內生產總值(GDP)的60%以上,而非能源領域的發展仍顯滯後。
社會方面,亞塞拜然面臨著收入分配不均與政治管控的問題。儘管首都巴庫的現代化進程顯著,但偏遠地區仍然貧困,基礎設施不足。國內媒體和言論自由受限,國際人權組織多次批評其新聞管控和對政治異見者的打壓。這些問題在國際上限制了亞塞拜然的形象提升,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外資的進一步流入。
與鄰國的衝突:納卡地區的爭議

提到亞塞拜然的國際關係,就不得不提及其與鄰國亞美尼亞的長期衝突。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納卡)地區是兩國矛盾的核心,這塊主要由亞美尼亞族人居住的地區自蘇聯解體以來就成為爭議焦點。2020年的納卡戰爭以亞塞拜然的軍事勝利告終,但地區局勢依然緊張,最近幾個月更爆發了新一輪的武裝衝突。
國際社會對亞塞拜然的軍事行動多有批評,尤其是歐盟和美國的一些國家。部分西方政府對此次COP29的參與保持低調,甚至有代表團縮減規模,正是出於對亞塞拜然在納卡問題上的不滿。相比之下,中國和土耳其則在該地區與亞塞拜然保持較緊密的合作,尤其是在能源項目和基礎設施建設上。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也將亞塞拜然視為連接中亞和歐洲的關鍵樞紐,而土耳其則以文化和地緣戰略為基礎支持其盟友。
本屆COP便在這個國家舉行,而COP的主辦地選擇通常基於三大原則:地區平衡、氣候議題相關性和主辦國能力。亞塞拜然的地理位置與能源背景使其成為一次有策略性的選擇。作為世界重要的能源出口國之一,亞塞拜然能夠為全球能源轉型提供有價值的案例。然而,COP29的參與人數卻是近幾年最低的一屆,這一現象值得深思。相較於COP28在杜拜的超過70,000人參與,以及COP27在埃及的40,000人,亞塞拜然的交通便利性和國際吸引力明顯不足。此外,部分國家的外交抵制,以及不少歐美大型企業,也紛紛對參與COP的規模進行「降級」,背後有一大目的就是不希望投注的資金與資源,被亞國政府拿去用作軍餉,來對抗亞美尼亞。
儘管面臨諸多挑戰,COP29還是為亞塞拜然提供了一個向世界展示其角色的機會。在氣候政策上,亞塞拜然提出了多項承諾,包括提高可再生能源比例和逐步減少天然氣依賴。然而,這些承諾是否能夠落實仍有待觀察。從國際關係的角度看,亞塞拜然日益靠攏中國和土耳其,但也希望在歐洲市場保持影響力,其外交政策呈現出務實且靈活的特點。
最終,COP29或許無法改變亞塞拜然的國內現狀(與其短時間內仍高度仰賴石油出口),但卻給予了這個國家一次成為國際關注焦點的機會。無論是能源出口的角色還是地緣政治的地位,亞塞拜然正試圖在氣候議題的全球對話中尋找自己的定位,而這樣的機會也許會為其國內改革和國際合作提供新的思維與方向。 (相關報導: 農業碳權是什麼?如何將土壤碳匯轉為碳權?農民地主申請碳權「5步驟」一次看 | 更多文章 )
*作者曾任職於聯合國科技部門,派駐過歐亞非不同城市。長期關注氣候變遷、再生能源、永續發展以及社會創新等議題。喜歡旅行、觀察和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