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民進黨38周年黨慶,那個由無數懷抱理想的前輩,所創建的政黨,如今已走向一個與黨外背道而馳的道路。自解除戒嚴開始,台灣實施民主改革已過37個年頭。無數位前輩與世代,奉獻自己的心血,只為了能打倒眼前國民黨威權。然而,當這些黨外大老看到如今的台灣,不知會有多少感慨。
進入民進黨執政的第3個執政任期,台灣民主與自由早已名聞國際,甚至得到亞洲民主指數第一的稱號。在綠營支持者眼中,這樣的成就是無比光榮的;然而在藍、白支持者中,卻有過半民眾不相信台灣當今的民主制度。為何國人對於民主有著截然不同的見解?而台灣到底夠不夠民主?
媒體重塑政治
隨著賴清德總統上任,國內就立刻爆發兩極的青島運動。這場運動之所以能夠在短期號召群眾,很大的程度要歸功於前朝留下來的媒體武器。僅僅在數日內,透過各大社群平台與帳號,將「恐慌」與「憤怒」附加在那些不滿在野黨的綠營支持者。原本艱澀難懂且屬於司法議題的國會職權法案,在一時之間成為政治火場。即使5個月過去,大量事實查核與資料,早已佐證那些「簡化圖卡」,但至今仍有不少青年仍對黨深信不疑,甚至出現「民進黨永世執政」的妄想。
早在十年前的選戰中,社群媒體就扮演重要的政治工具,到了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劍橋分析」、「資訊戰」等各種選舉武器已成功讓英國脫歐、川普過關。全世界都知道如何利用這樣的工具,讓你憤怒地開車出門投票,或是失望地決定放棄選舉的權利。
網軍、水軍的攻擊是猝不及防,且幾乎不受任何制裁。隨著卡神案、綠營初選內鬥的受害者一一浮現,民眾才知道有這樣的武器,卻不知它如何塑造我們的世界。有個戲曲法術叫做「撒豆成兵」,用來形容它就再適合不過。用極低的成本,創造一群看不到的敵人,且當事人甚至無法察覺可能是假帳號或假資訊,甚至無法做出任何回應。只能默默地接受攻擊。
如此變態的武器,當然可以重塑你我的三觀。「我們身邊有很多外部勢力」、「台灣人都應該成為奮戰的青鳥」、「藍白選民是多麼可恥」、「在野黨是多麼可惡」、「台灣人都應支持本土價值」…這些劇本都可透過社群媒體,化為我們的生活,並改變我們的三觀與世界。
要擁有這樣的武器,當然得擁有龐大的資源與權力,而在台灣能壟斷這項特權,也只有那個組織。只要有誰敢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下場就是被假訊息創造的「憤軍」給圍攻。這樣的環境下,如何做到民主制衡?
四權政府
賴清德政府跟前朝的最大差別,就是要面對國會破口。為此只能將最後的武器,給「暴露」在社會中—司法。
過去全面執政的政府,只需要將行政、立法掌握住,就可以將黨的引擎全開,開大門走大路;但如今國會破口已駛向政府,政府也只能將司法當作煞車,防止國會攻破政府大門。從國會改革法裁示多數法條暫時處分、死刑爭議,在到成為老柯的新玩具,司法不再是這麼可貴,只要執政黨想要,就可以充當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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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不僅可以成為阻擋國會衝撞的煞車,也可以當作鬥爭的工具。曾經的蔡大將—鄭文燦,在短短數周便跌下政壇。不過身為黨內大老,這樣的下場還算幸運。看向跌入谷底的柯文哲,鄭文燦還能說撿回性命。面對眾所皆知的結局,我們也許看慣;但是看到司法與媒體緊密無間地,創作出黃衣教主入獄大戲,不少國人還是第一次見識。媒體經營檢調,檢調掩飾媒體,這樣一唱一搭的局面,宛如音樂劇《芝加哥》中的情景。
除了司法新招數,檢調的老套路當然也少不了。全國性的超思蛋案拖了一年,連監察院都發告糾正,檢調才將調查結果緩慢拖出。然而林聰賢、陳吉仲等高層,卻早已跑走,這樣的的結果難道是國人所期待的嗎?王義川的手機偵查案,至今難道有任何進展嗎?過去痛斥國民黨黑箱、不公開,如今自己當檢調,卻能夠瞞天過海。只能問誰能敵得過,掌握行政、司法、監察與考試的大政府?
民主的皮,威權的骨
「強人破壞民主,常常是從破壞法院下手。剝奪權力或是安插自己的人。試圖關閉獨立媒體,並且建立自己無所不在的宣傳器。…政府已經能夠任意操弄選舉,像是將高人氣的反對黨領袖關進牢裡…。能夠留下來的其他媒體、學術機構與司法當局,則會盛讚這些措施實為必要之舉,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國家及其所謂的民主制度,不受叛徒或外國間諜侵害。這些強人通常不會真的走到最後一步、把選舉徹底廢除,而是會留下來做為一種儀式,為政權提供合法性,也保留民主的表象。」請問你會聯想到哪個國家?以上內容取自歷史學者—哈拉瑞,所出版的《連結:從石器時代到AI紀元》。上述內容主要是針對俄羅斯普丁,而你又能聯想到誰?
除了俄羅斯,也有許多國家可以將上述主詞替換。匈牙利總理維克多·奧班自2010年上台以來,通過對司法機構和媒體的控制,鞏固了自己的權力。委內瑞拉在查維斯和馬杜羅的領導下,選舉過程受到嚴重操控,反對派的競選活動被壓制,媒體被控制。
回想我們身處的環境,媒體逐漸被政府壟斷、部分學術機構與司法當局不斷配合執政黨,而政府往往以「抵抗外敵」、「毀憲亂政」的口號,號召群眾制裁在野黨。民主的修正系統不斷地被破壞,國人的意識形態不斷地走向極端。我們雖保留舊有民主制度,卻似乎遠離民主生活。
民主不只是制度,更是一種文化
在原先的民主制度下,人民可以透過討論產生「公共意志」(在此簡稱公意),進而去質疑政府的權威與統治。政府也因受到公意的約束與檢視,必須不斷地修正、檢討,使其執政具備民意正當性。然而在新時代的科技衝擊下,政府得以透過網路與科技武器分化群眾、製造輿論,及鞏固同溫層。當人民開始排斥異己的聲音,便無法透過有效討論產生社會公意,政府便不再受到檢視與約束,進而擴張其權威與統治。
如今的執政黨,可以透過掌握輿論,將人民引導至低級的政治話題(誰抗不抗中、政治鬥爭淪落誰家),以避免公民討論高級政治議題(產業該如何發展、司法與社會改革)。這樣既能保留民主制度,卻又無法達到民主精神的狀態,就是我們有如此兩極看法的根本原因。
民主不僅僅是制度下的外表,更是一種內在的公民文化。在朝氣蓬勃的90年代,那無數次的思想碰撞與社會改革,造就總統直選、政黨輪替等成就。靠得不僅僅是制度改革,更是台灣人對民主多元的信心。相信公意的力量,是可以挑戰威權政府。
如今的我們,在面對科技與外在的衝擊下,僅留著民主的殼,卻沒了民主的魂。但是我們可以從「包容衝突」開始。
「憤怒」與「恐懼」是人類的本能,但是在各種「排斥異己」及「過度偏重」之下,就會成為威權的一份子。不要覺得投給綠營的四成選民就一定是死忠的,更不要覺得願意為柯文哲上街的小草,就一定是「政治小白」、「支持貪汙」,因為小草很多也曾是投給蔡英文。包容異己聲音,突破媒體屏障,進而產生公意就是重建民主文化的重要一步。面對集權一身的政府,就應該重新分化、再制衡。二戰後的歐洲,正是透過反法西斯的威權,建立一套互相制衡的民主系統。只有脫離百分之百的信任,政府才會重視公意。
*作者為熱衷於社會議題的大學生,專注於公共事務與時事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