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中國和俄羅斯為首的專制國家結成的夥伴聯盟將迫使西方民主國家做出戰略選擇,無論誰在美國總統大選中勝出。
鑑於西方軍事工業基礎衰落且選民不願大幅增加國防開支,美國及其盟友能否同時遏制包括伊朗和北韓在內的所有這些對手?
如果不能做到,是否應該與其中一個敵對大國和解?能不能達成和解?如果嘗試達成和解,和哪個國家和解,代價又是什麼?
當前形勢異常複雜,世界各地多重危機日益勾連。烏克蘭和中東的血腥戰爭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伊朗正考慮對以色列做出軍事回應,中國正與菲律賓發生低級別海上衝突並恐嚇台灣,北韓正加大對韓國的挑釁。
曾在川普(Trump)白宮擔任國家安全高級職務的退役陸軍中將基思・凱洛格(Keith Kellogg)將世界局勢比作一場打地鼠遊戲,現在所有地鼠都冒出來了。「由於危機同時爆發,我們沒有能力同時處理所有危機,於是局勢會失控,」他說。「反應能力有限。你心有餘而力不足,這種力不從心是你絕不想看到的。」
一些戰略家警告說,儘管美國仍是遙遙領先的最大的軍事強國,但依然難以應對到處起火的世界,尤其是在中國不斷增強軍事力量的情況下。他們說,雖然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 美國和歐洲國家已開始增加軍工生產,包括在全新的兵工廠生產武器彈藥,但仍遠不足以滿足現代衝突的需求。
前陸軍副參謀長、退役上將傑克・基恩(Jack Keane)說:「我們已經捲入兩場戰爭,現在難以繼續向盟友提供彈藥和裝備。如果我們捲入一場全球戰爭,我們將面臨巨大挑戰,很難應對對手及其能力。」
美國五角大廈承認庫存正在消耗,但也表示美國做好了應對一切情況的準備,包括與中國的全面戰爭,五角大廈認為,這場戰爭既非迫在眉睫,也不是不可避免。上個月在阿斯本安全論壇(Aspen Security Forum)上,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空軍上將小查爾斯・昆頓・布朗(CQ Brown)說:「我對我們的軍隊充滿信心,你們也應該如此。」他的話贏得了掌聲。
但在共和黨內部,包括副總統候選人范斯(JD Vance)在內的一些有影響力的聲音指出,美國無法生產出足夠的彈藥,這是放棄烏克蘭以及歐洲安全承諾的一個理由。他們說,美國應該把重心轉向真正重要的地區: 東亞。范斯2月份在德國的一次演講中說:「美國從根本上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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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川普的圈子裡,有人曾經提出「反向季辛吉」(reverse Kissinger)策略,這裡指的是亨利・季辛吉(Henry Kissinger)當年與中共達成的交易,這項交易讓中國更堅定地在20世紀70年代與蘇聯決裂。而這一次的想法,是要吸引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向美國靠攏,遠離與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日益緊密的關係,但這要以犧牲烏克蘭和歐洲為代價。
「從純粹的美國戰略角度看,美國應該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想辦法與俄羅斯達成一項重大交易,」保守派智庫美國思想研究所(American Ideas Institute)研究部主任蘇曼特拉・梅特拉(Sumantra Maitra)表示: 「這能不能做到是個難題,取決於俄羅斯的紅線在哪裡。但從根本上講,這將意味著在歐洲形成一個新的安全架構。」
許多共和黨人以及拜登(Joe Biden)和賀錦麗(Kamala Harris)政府的官員將這種想法描述為愚蠢的妄想。他們說,在美國武器的幫助下,已有數十萬俄羅斯士兵在烏克蘭喪生或致殘,同時,美國及其盟友在這場戰爭中已經花費數千億美元,這時候是不可能與普京達成妥協的,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狀態。
美國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House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主席、德克薩斯州共和黨眾議員邁克・麥考爾(Michael McCaul)說:「這四個獨裁者——普京、習近平、伊朗的阿亞圖拉(編者註:即伊朗的最高領袖)和金正恩(Kim Jong Un)——都參與了一個邪惡聯盟,這讓我想起我父親的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
一些可能在第二屆川普政府中擔任高級職務的資深共和黨人呼籲進一步加強對俄羅斯的制裁,大幅增加對烏克蘭的軍事支持,同時保持對中國、北韓和伊朗的強大威懾,例如前國務卿龐畢歐(Mike Pompeo)。目前還不清楚川普如果當選會採取什麼路線。這位前總統曾多次承諾在24小時內為烏克蘭達成一項和平協議,但沒有解釋如何做到。
川普在美國總統選舉中的競爭對手、現任副總統賀錦麗已暗示,她將大體上延續美國總統拜登的做法。拜登讓美軍重返歐洲東翼,歡迎瑞典和芬蘭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向烏克蘭提供武器,並加強了在亞洲的聯盟和夥伴關係網路。
2024年8月20日,美國民主黨正副總統候選人賀錦麗與華茲在密爾瓦基的Fiserv論壇亮相。(美聯社)
2024年8月23日,川普在亞利桑那造勢大會跳舞。(美聯社)
賀錦麗在上周四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Democratic National Convention)上接受總統候選人提名時發表了演說,她談到「民主與專治之間的持久鬥爭」,並表示她將確保「美國——而不是中國——贏得21世紀的競爭,並確保我們加強而不是放棄我們的全球領導地位」。
許多共和黨人也有這種想法。德克薩斯州共和黨參議員約翰・科寧(John Cornyn)表示,美國要想保持優勢地位就別無選擇,只有繼續參與全球所有主要戰場。「沒有美國的領導,什麼也不會發生,」他說。「不管你喜歡與否,這是我們作為世界首屈一指的經濟體和超級大國所付出的代價。」
歐洲盟友從拜登-賀錦麗政府的言論中得到安慰,從一定程度上說,亞洲盟友也是如此。但川普執政時期的不可預測性和威脅也曾迫使歐洲國家做出痛苦的選擇,例如增加國防投資。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這些投資已被證明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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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真正有趣的是哪位領導人更有能力召集最強大的隊伍,真正威懾我們的對手,」中東研究所(Middle East Institute)高級研究員布萊恩・卡圖利斯(Brian Katulis)說。
一些拜登政府官員和民主黨領導人警告說,任何試圖通過犧牲烏克蘭和歐洲安全來離間俄羅斯和中國關係的舉動,都冒著適得其反的嚴重風險,因為這種轉變可能摧毀美國最寶貴的外交政策資產——其自身的聯盟網路。
「這會進一步逼迫我們在印太地區的夥伴們兩面下注,也會讓中國更加咄咄逼人。我們在全球的每一個盟友和夥伴都會懷疑我們是不是不靠得住,」德拉瓦州民主黨參議員克里斯・孔斯(Chris Coons)說。
雖然中國、俄羅斯、伊朗和北韓在外交、情報和軍事方面都在加強合作,但相互之間並不信任。這些國家都認為有必要打掉美國作為世界頭號強國的氣焰,但在各自地區的優先事務卻並不總是相重疊。中國迄今為止仍拒絕向俄羅斯提供直接軍事援助,這些獨裁政權之間的夥伴關係也遠未達到北約等真正的聯盟在協同作戰能力和共同防禦承諾方面的水準。
「沒錯,其中一些國家聯繫日益密切,但沒有什麼比得上美國聯盟體系中依然存在的壓艙石,歷史和共同的價值觀,」澳洲智庫洛伊研究所(Lowy Institute)執行主任米高・弗利羅夫(Michael Fullilove)說。「西方依然擁有巨大優勢,我們不應該低估這些優勢。」
西方官員表示,只要美國對歐洲的承諾依然堅定,中國的兩個戰略目標(讓美國與歐洲離心,同時支持俄羅斯)就仍然是相互排斥的。
但許多歐洲國家的想法是,只有篤定美國會在普京威脅它們的時候援助它們,才願意在對華問題上與美國保持一致。「如果美國對俄羅斯採取綏靖政策,以便騰出手來對付中國,歐洲就不得不更多地與中國打交道,以便集中力量應對俄羅斯,」德國聯邦議院歐洲事務委員會主席安東・ 何懷特(Anton Hofreiter)說。「如果美國決定不管歐洲,歐洲的綏靖呼聲就會強烈得多,他們會說,如果沒有美國,我們就沒有足夠力量同時對抗中國和俄羅斯。」
中國當然渴望拉攏歐洲各國,但由於北京方面支持普京,這項任務已變得更加困難。
「歐洲需要實現一定程度的戰略獨立,」設在北京的全球化智庫(Center for China and Globalization)的理事長王輝耀說。「中國可以幫助歐盟解決俄羅斯問題,歐盟可以幫助中國解決美國問題,然後我們就能和睦相處,這比開戰要好。俄羅斯最終必須吸取教訓,也許會在一段時間內變得更加穩定,而不是被迫採取激烈行動。」
曾擔任政府顧問的王輝耀還表示,俄羅斯、伊朗、北韓和中國彼此溝通是正常的,因為它們都感受到來自華盛頓的壓力,但北京方面卻試圖與美國形成更有建設性的關係。「在蘇聯時代,當美國需要中國時,中國主動提供幫助。現在美國甚至懶得與中國就這些問題進行對話。」
一位前美國高級官員也提到那個時代——但如今美國和中國的角色已經互換。他指出,時間不再一定對中國有利,因為中國人口正在老齡化,經濟成長正在放緩,而美國在人工智慧(AI)軍事用途等關鍵國防技術方面正在保持或擴大領先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