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妻子遺體不停痛哭:「很痛吧,很苦吧,很熱吧?」重大災難發生後,生者最椎心的痛…

除了痛哭與酗酒,他什麼都不想做,也不會做。(示意圖/Chanzj@pixabay)

「孤獨死」是日本社會的特有現象。所謂的孤獨死,意指獨自居住、無人陪伴照顧,因此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在住所死亡、孤獨離世。阪神地震後,頻繁發生的孤獨死案例吸引了媒體注意。第一個提及「孤獨死」的,是讀賣新聞大阪分社,編輯部在發現三個案例後,於一九九五年六月九日首次發出報導:「組合屋內一位六十七歲男性孤獨死,死亡已經兩、三周。」十天後,朝日新聞也刊登這樣的新聞:「明石的組合屋中一位七十一歲年長者病死,死後兩、三日才被發現。」這則報導發出後的五個月內,光是明石這個地區組合屋內孤獨死的案例報導已累積六件。

換句話說,「孤獨死」是阪神地震後才被媒體創造出來的詞彙。專家認為,這議題之所以在短時間內造成流行有很多外在因素,而最根本的原因,是這個詞彙與概念,讓那些失去親人、住所,並承受殘酷逆境的災民產生共感──「孤獨死」這三個字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切

媒體不斷披露死訊,卻從未深究這些死亡故事的發生與原因,每起「孤獨死」訊息,便都以一個人幾歲在哪裡死亡的純淨資訊呈現;這些人死前孤獨,死後也是寥寥幾語,不過就是「議題」的輔助。沒有人能從這裡讀到構成「死亡」的那些綿密原因,僅能哀嘆:啊,又一個人死了。

孤獨死案例接連傳出那段時間,額田勳的「希望診所」才開幕不久,當他讀到媒體的煽情敘述、細描遺體被發現的細節,甚至強調屍體白骨化的意象,只覺報導淺薄無意義,決心自己調查這個問題,並加強組合屋災戶巡視,防止孤獨死情事發生。「這個時候,貧困且獨居的慢性病患者,會因病痛而無法工作,又因失去工作導致生活崩壞,最終陷入惡性循環而死去。這是災區特有的壓迫性氣氛。」

額田勳是神戶人,原本致力於研究腦死、器官捐贈的醫療工作,這場地震轉換了他對生死的態度。災後隔日,他在重災區無目的遊走,走過道路、醫院、遺體安置所,看著無數孩童無辜犧牲,便對自己過往的生死觀產生強烈的自我批判:「瓦礫下的那些受難者,應該可以將他們每一個都想作社會上的弱者。以前,我會認為沒有所謂的醫療不平等,因為,某種程度上,死亡本身就是平等的。但當抱持這種態度的我,目擊到死亡的不平等時,確實受到強烈衝擊……。」他決定去當志工。

有一天,當他結束組合屋的志工工作,在深夜裡走過禁止通行、毀倒的高速公路時,不禁想著:「那些住在組合屋裡的人,恐怕都有著等著被解決的、嚴重的生死問題啊。」為了瞭解災難犧牲者死亡原因,也為了傾聽倖存者的聲音,額田勳在災區最大組合屋群的一角開設診所,希望通盤性解決、瞭解災民的生理心理問題。因為,這個地區多是經濟弱勢。 (相關報導: 被同學取「細菌」當綽號,因領賠償金遭勒索、霸凌…311後這些孩子體會到最殘酷人性 更多文章

他在書中記下許多生動的案例,例如谷口先生──谷口夫婦很早就移入神戶,這座擁有一百五十年歷史的城市,是由他們這樣的外地人所創建的,在日本經濟高度發展時期,他們就是城市渴求的外來勞力。像他們這樣毫無經濟能力的年輕夫妻,一般會選擇住在西神區,這裡戰前就是住宅區開發預定地,但一直到一九八二年西神住宅區開設後才真正開始發展。為了闢建住宅區,政府財團削了周邊的山,拓出街道,擁抱了大量的新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