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與海外中文媒體近日先後報導一位香港旅日學生遭中國香港國安警察拘捕的消息，並對這起被稱為「中國《香港國安法》域外適用第一例」的案件表達關注。
這起拘捕發生在3月，香港警察稱，被捕女子涉嫌《香港國安法》下的「煽動分裂國家」罪。一位日本教授近日發表專欄文章談論案件，引起媒體注意。
來自日本的消息稱，被捕女生被指控觸犯《香港國安法》的言論是她在日本期間於網上發表。一些海外評論人士接受BBC中文查詢時對此感到憂慮。
自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於2020年6月30日頒布《香港國安法》，便有法律學者與外國政府等質疑其具備治外法權。但香港特區政府曾多次反駁稱，「《香港國安法》的域外效力符合國際法的『保護管轄』原則」，批評外國政府「無理指責」。
拘捕如何發生？
香港自2018年11月起簽發新一代智能身份證，並陸續安排居民換證，直到2023年3月初結束。由於海外中國使領機關並不代辦此項手續，海外港人必須返回香港換證。
在香港考取博士學位的阿古智子寫道：「她是在日本的時候，在網上寫了一些東西，轉發了一些信息。 儘管如此，她還是在香港被捕，因為國安法可以域外適用。」
阿古智子對BBC中文表示，在東大就讀的被捕女子男友向她求助時，她才知道女生被捕一事，繼而發表了該文章。為保護對方安全，阿古教授婉拒透露女生的具體身份。
按照阿古智子的說法，被捕女生交出了護照，說明她被限制出境。
她在專欄文章中說：「無論如何，我希望這名學生所在的大學考慮允許她在線上課，以便她可以繼續在日本學習。」
各方聲音
隸屬美國政府的美國之音電台與自由亞洲電台其後指出，阿古智子教授所提及的這位女生是在3月8日被捕。香港警察翌日發新聞稿稱，在九龍秀茂坪拘捕了一名涉嫌觸犯《香港國安法》下「煽動分裂國家」罪的23歲女子，「調查顯示，該名女子涉嫌在網上發佈煽動香港獨立訊息」。
香港警察證實，該名女子已於3月10日獲准保釋候查，須在5月中旬向警察報到。警察方面並未進一步說明其保釋條件。
在3月9日同一份新聞稿中，香港國安警察還證實拘捕了已解散的民主派工會職工盟前總幹事鄧燕娥，她是職工盟前秘書長李卓人的妻子。不過，新聞稿稱這位23歲女子的案件與鄧燕娥的案件無關。
前香港立法會民主派議員，目前在美國紐約執業的律師郭榮鏗對BBC中文說，就其所知，此案確是首例香港人在外國發表言論後，在香港遭警察以《香港國安法》罪嫌拘捕的案件。
郭榮鏗說：「最大的擔憂是，所有海外港人，甚至是外國人，都可能擔心，會否因為說了些什麼，或做了些什麼——例如去參加了遊行——在香港過關卡的時候會有問題。」
「在這案子之前，大家也聽到有港人擔心說不敢去遊行啊，在英國不敢幹這幹那，怕回不去香港的，也有。」
另一位具備律師背景的前立法會議員許智峯也有同樣看法。他被香港國安警察以《香港國安法》下的「煽動分裂國家」罪和「勾結外國勢力」罪通緝，又被廉政公署以煽惑他人在立法會選舉中投白票或不投票罪名通緝，目前流亡澳大利亞。
許智峯對BBC中文說，不少在海外繼續從事與香港民主自由相關倡議工作的港人，「他們已經覺得得有所犧牲，回去香港的話要承擔風險」，而這位女生被捕「更是確立了這風險真實存在，而且比想象中要大」。
「因為你能看見這位學生是寂寂無名的普通人，不是前議員、社運領袖等等，不是很積極的，大家都認識的香港自由民主運動網上倡議者。都不是。只是一位普通學生。這讓白色恐怖蔓延到全世界。」
《香港國安法》的境外管轄權
根據《香港國安法》第36至38條，無論該人是否香港居民，是否身在香港，《香港國安法》同樣適用。
按照目前已知信息，若這位23歲女生被起訴「煽動分裂國家」罪，一旦被判有罪，「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郭榮鏗對BBC中文說，這是《香港國安法》的「治外法權」首次被應用，國際社會將密切關注其影響，因為不單是有關香港的言論，任何人髮表了對中國對批判言論，談台灣問題，都有可能被香港警察引用《香港國安法》來抓捕。
總部設在美國的人權觀察組織亞洲區副主任王松蓮對BBC中文評論說，言論自由等公民自由權在香港每況愈下，這位23歲女生的案件是《香港國安法》首次被引用於居民在香港以外言論的案件，「尤其令人震驚」。
王松蓮說：「有鑒於因為家庭或商業聯繫而經過香港的人何其之多，這部法律實際上賦權中國政府審查全球言論。」
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香港事務發言人凱文·達林（Kevin Darling）也對BBC中文評論說：「這位學生被捕展示了香港當局試圖透過將這定義含糊而危險的法律套用到全世界，讓異議人士噤聲的行為模式，令人震驚。」
「這嚴重侵犯人權，而其目的是要在（香港人）僑民群體與任何試圖發佈其對香港看法的人之間散佈恐懼。」
香港特區政府曾多次為《香港國安法》的境外管轄權辯護，最新一次是在2023年1月12日回應英國外交部呈交下議院的《香港半年報告書》時稱：「《香港國安法》的域外效力符合國際法的『保護管轄』原則……符合國際法的原則以及國際慣例。針對《香港國安法》適用域外效力的批評，顯然屬雙重標凖。」
日本關注
郭榮鏗說：「我覺得日本媒體關注，就是因為近期有日本人在中國大陸遭到抓捕……所以日本人或日本相關人士在中國被抓捕的議題，在日本坊間正被討論得很厲害。」
4月2日，日本外相林芳正訪華，首次會晤新任中國外長秦剛。林芳正在會晤中提到了香港與新疆人權議題，但日本媒體關注的重點是，林方正在會面中，就安斯泰來製藥公司（Astellas Pharma）日籍男性高管被拘留一事提出抗議。
共同社引述日本外務省消息稱，自2015年以來，共計有17名日本人在中國遭執法部門拘留，目前有五人仍未獲釋。
阿古智子形容，有著這麼多日本人在中國遭到收押，東京在處理對華關係方面如履薄冰。
日本駐香港總領事館回答BBC中文記者查詢時表示，不會評論該香港女生的案件。但領事館續稱，日本多次對《香港國安法》在國際社會與香港民眾表達強烈憂慮下堅持實施感到遺憾。
其他類似案例
雖然這位23歲女生相信是首位因境外言論而被香港警察引用《香港國安法》抓捕的首例，但自該法生效以來，已有香港國安警察引用其他法律起訴香港居民在境外言論的例子。
2022年12月，18歲男子徐凱駿被指控在多個網絡平台發表「港獨」口號、經篡改歌詞的中國國歌與中國國旗，警察控告他四項罪名，分別是《刑事罪行條例》下的「作出一項或多項煽動意圖的作為」罪，《國歌條例》下的「意圖侮辱國歌而故意發佈經篡改的國歌歌詞」罪和「意圖侮辱國歌而故意發佈以任何方式侮辱國歌的情況」罪，以及《國旗及國徽條例》下的「意圖侮辱國旗而故意發佈侮辱國旗的情況」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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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英國倫敦民間組織「香港監察」（Hong Kong Watch）創辦人兼執行總監羅傑斯（Benedict Rogers）收到來自香港特區保安局和香港警察的警告信，指控該組織網站內容「威脅中國國家安全」，並稱羅傑斯游說各國制裁北京和香港，「嚴重干涉了香港事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