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恐怖不為人知的「加害者」故事:那一天他們全家被「查水表」,深夜卻從門邊一袋錢看見驚人內幕

國家人權博物館長陳俊宏19日出席《尋找一株未命名的玫瑰-記憶、白色恐怖與酷刑》新書發表會時指出,人們或許常用「加害者」、「被害者」二元對立來理解白色恐怖當時處境下的當事人們,然而事實上加害者的面貌相當多元。(顏麟宇攝)

找出白色恐怖的「加害者」是誰,真的就等於撕裂社會嗎?國史館今(19)日舉行《尋找一株未命名的玫瑰-記憶、白色恐怖與酷刑》新書發表會,國家人權博物館館長陳俊宏說,人們或許常用「加害者」、「被害者」二元對立來理解白色恐怖當時處境下的當事人們,然而事實上加害者的面貌相當多元,一位政治受難者A便說,自己父親當年因為捲入政治案件,軍警帶隊來家裡趕人要求限期搬離,當時年年幼的A與媽媽深夜卻在門邊發現一袋錢,竟是早上趕人的長官擔憂他們搬家沒錢,偷偷塞過來的。

談起轉型正義,陳俊宏首先點出真相追求、體制追究等目標,尤其台灣白色恐怖是高度體制化的,一個人被逮捕、審訊、偵訊、槍決都在檔案裡,而如今促轉會的工作之一便是逐步挖掘過去檔案、不管軍情局或情治單位,前幾波主要跟政治案件有關,第6波則開始提到告密者,也就是「抓耙子」的問題。

20191019-國家人權博物館19日舉行《尋找一株未命名的玫瑰-記憶、白色恐怖與酷刑》新書發表會。(顏麟宇攝)
國家人權博物館19日舉行《尋找一株未命名的玫瑰-記憶、白色恐怖與酷刑》新書發表會。(顏麟宇攝)

白色恐怖「加害者」的面貌其實很多元…

所謂「加害者」的面貌其實很多元,陳俊宏舉例,寫下《行走的樹》的小說家季季,前夫楊蔚一方面是過去的政治受難者,一方面卻也是出賣文壇友人陳映真的告密者,兩種身份兼具。

另一個例子則是政治受難者A的故事。當年A的爸爸是公務員,被以政治案件起訴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被趕出家裡,一位「長官」奉命去他家、要求全家人限期搬離。然而在當天晚上,當時還年幼的A跟媽媽聽見有人不斷對自己家丟石頭,打開門竟看到一袋錢在門邊,而丟石頭的就是躲在一旁的長官,白天那個板著面孔要他們全家一天內搬走的長官,「他親眼看到這長官偷偷弄個袋子裝很多零錢,好幾百,放在他們家門口。」

一個理應是「加害者」的長官卻還是私下做了一點幫忙,對此陳俊宏說:「這東西不一定會在檔案看得出來,但我們可以看到扭曲的時代裡人們的各種面貌。」

另一個加害者的故事,是律師陳玲玉與其夫洪三雄過去面對的教官張德溥。1970年代陳玲玉在台大就讀法律系,曾經參與過保釣運動,但之後兩人開始想:「釣魚台不是我們能救的,我們能救的是什麼?」由於兩人平常非常愛看《自由中國》、《明星》雜誌,也愛看殷海光書寫的捍衛民主自由人權的書,陳玲玉便開始想著:「為什麼這政府跟書中寫的不一樣?我們決定走出來。」

於是陳玲玉當上法代會主席、洪三雄則成為法律系刊物《法言》的帶頭者,印了當時非常突破的快報《我們要說話的權利》、舉行「言論自由在台大」、「民主生活在台大」等座談會,甚至槓上「萬年國大」辦了民意代表是否該改選的辯論會:「政府告訴我們大陸過來的立委跟國大代表都不能改選,因為他們代表『法統』,改選了『法統』就不見了──我當時覺得很怪,那如果他們有天死了,法統不就沒了?」每次辦座談的內容都寫在《法言》,發行一萬份發遍全校各角落。 (相關報導: 退休教師畫下白色恐怖最顫慄刑求:大腿內側剃刀「剝皮」,被害者最不願回憶「屎尿盡出」活地獄 更多文章

20191019-律師陳玲玉19日出席《尋找一株未命名的玫瑰-記憶、白色恐怖與酷刑》新書發表會。(顏麟宇攝)
律師陳玲玉談及過去在台大就讀時的經驗,沒想到「一個你對他有恨意的人,居然是你的救命恩人!」(顏麟宇攝)

只是這般抗爭是有代價的,陳玲玉自己碰上職業學生跟蹤打小報告、卸任法代會主席後患肝病一年之久,洪三雄更是在畢業前被記兩大過,求職困難又被限制出境,兩人非常理所當然把當年記他們過的訓導長、教官張德溥視為「加害者」:「當時情治單位的人我們都不知道是誰,直接面對我們的只有那個訓導長,在我們眼中就是加害者。」只是1990年一次因緣際會到美國,意外聽父親朋友轉述張德溥說的:「他在台大最喜歡兩個學生就是洪三雄跟陳玲玉。」拜訪教官以後才知驚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