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衛隊退役陸將談「中國統一台灣的八套劇本」：對台超限戰是現在進行式，日台攜手更能威懾北京

日本陸上自衛隊退役陸將渡部悅和近日接受《日經Business》專訪，主張當前的台灣危機並非「冷戰2.0」，而是中國早已展開的「混合戰」、「超限戰」。曾在陸上幕僚監部（陸上自衛隊參謀部）擔任幕僚副長、並於哈佛大學資深研究員的渡部悅和，更列出中國統一台灣的八套劇本，呼籲訂立日版《台灣關係法》、加強日台軍事合作，方能嚇阻北京與解放軍的蠢動。

現年65歲的渡部悅和是東京大學工學部的高材生，但他畢業後卻選擇投身自衛隊，成為一般幹部候補生。渡部悅和除了曾在外務省安全保障課擔任武官，更被選派進入德國聯邦國防軍指揮學院（Bundeswehr Command and Staff College）深造3年，回國後歷任屯駐地司令、師團長，防衛研究所副所長、陸上幕僚副長、東部方面總監。2013年退役後，歷任富士通系統統合研究所長、哈佛大學亞洲中心研究員，近年則出版多本探討中美日台情勢的著作。

《日經Business》近日刊出多篇副總編輯森永輔對渡部悅和的專訪，兩人深入討論菅義偉訪美發表《日美聯合宣言》後的台海情勢。渡部悅和指出，如果談到台灣，「冷戰2.0」（這也是日前胡佛研究所專訪川普時代國安顧問Podcast的標題）的說法其實是錯誤的，因為中國所謂「台灣有事」的想定並非未來式、而是現在進行式，混合多種手法戰術的中國侵略早已展開，甚至正在逐漸過渡到熱戰階段。

渡部悅和認為，中國對台灣的侵略不會只有軍事作戰（包括陸海空作戰、以及網路、太空、電磁波戰）、雙方的正規軍也不會直接發生衝突，而是兼採非軍事手段（包括貿易、金融、制裁、法律、資訊戰等）來改變現狀、讓事態逐漸升級的混合戰，甚至故意模糊軍事與非軍事的界線。渡部悅和指出，中國目前用力最深的是情報戰，除了傳統的監視與偵察，包括大外宣、認知戰、宣傳戰、乃至政治工作等，均屬此類。新華社過去十年在海外的分社數量增加了一倍，便是為了加強親中報導的傳播。

《日經Business》副總編輯森永輔指出，無論是「混合戰」、「超限戰」還是「全領域戰」

，中國所運用的各種手段都是為了統一台灣。他認為俄羅斯併吞克里米亞半島，正是中國所謂「超限戰」的運用實例。渡部悅和同意森永輔的觀察，也指出中國還是希望在不動用武力的情況下統一台灣，因為只要運用軍事力量，就有可能招來美軍介入。如果能夠達到統一台灣的目的，又能讓美軍找不到介入的理由自是上策。 （相關報導： 美韓峰會》拜登、文在寅敲定全方位疫苗合作計畫，美方將為55萬名韓軍接種新冠疫苗 ｜ 更多文章 ）

針對中國的「全領域戰」，渡部悅和提出了八種中國的侵略想定：

（一）扶植親中政權：渡部悅和認為這是軍事色彩最淡薄的一種，也是美國最找不到理由介入的一種。中國若能透過台灣的民主選舉，讓統派親中勢力取得政權、取代對中採取強硬路線的民進黨政府，自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台灣。

渡部悅和指出，中國為此在台灣各領域扶持親中勢力，除了政界之外，還包括經濟界、媒體界、司法界。甚至連軍方都已經被中國滲透，這也是美國不願賣給台灣F-35戰機與神盾系統的原因，就是擔心美軍新銳的軍事科技與情報被台灣軍方洩漏給中國。

（二）引發社會混亂的網路攻擊：日前突如其來的停電，在台灣社會引發騷動與民怨。渡部悅和認為，透過網路攻擊關閉台灣的發電廠，引發大規模停電與交通混亂，自然會降低對民進黨政府的支持率，甚至提高政權輪替的可能性。

（三）發動內亂、顛覆政權：與第二種想定的不同之處在於，這種情況更直接的觸發政權更迭，像是直接暗殺領導人。渡部悅和認為，中國為了預備在台灣發動內亂，很可能已經在台灣安插了許多特務。只要一聲令下，隨時可以付諸實現。

（四）對台灣離島發動攻擊：渡部悅和指出，從第四種想定開始，軍事力量的強度漸次提高。而對台灣離島的軍事攻勢，他認為以東沙群島、太平島、澎湖、金門為目標的可能性最大。由於太平島距離台灣最遠（約1500公里）、位於台灣主力戰機F-16的作戰半徑極限，因此即便F-16趕到此地，能與解放軍纏鬥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然而渡部悅和也認為，攻擊台灣離島雖然勝算頗高，又能觀察美軍的實際反應，但即便共軍得手，也沒辦法達成統一台灣。但森永輔指出，就算攻取台灣離島無法馬上實現統一，但也會讓台灣的執政黨陷入困境。除了反對黨勢必嚴厲聲討，輿論可能也會陷入分裂，包括主張「立刻奪回失土」以及「承認台灣沒有此等實力」的兩派。國內的紛擾可能導致民進黨政府下台，親中勢力便可取而代之。

（五）海空聯合封鎖，讓台灣陷入完全孤立。

（六）對台灣發動突擊，聯合臥底與特務奇襲總統府、奪取政權。

（七）發動彈道飛彈攻擊。

（八）發動大規模登陸作戰。

渡部悅和認為，在這八套侵略的想定之中，只有最後兩種才會真的引來美軍介入。攻擊離島雖然美軍可能有所反應，但美國國會可能不會同意發兵，讓美國的子弟兵為了太平洋彼岸的小島付出生命；至於台灣若果遭到全面封鎖，美國的輿論可能也不會支持發兵台灣。不過即便中國對台灣發動飛彈或登陸攻勢，美軍馳援勢必也會受到極大損傷，因此光是戰鬥準備可能就得花上好幾個月。

森永輔質疑，從西太平洋增援第一島鏈應該只需兩週時間。但渡部悅和指出，這個時間應該是抽調西太平洋一帶的軍隊。如果要真正做好戰爭準備，勢必需要花更多時間，他研判美軍也會根據美日安保條款，事先與日方協調從駐日美軍基地發動作戰的相關行動。渡部悅和也表示，美國印太司令所預測的「6年內武統」，指的很可能是大規模登陸戰，但他認為6年內上述8種想定都隨時可能發生。

至於為何是「6年」？渡部悅和認為2027剛好是習近平「第三個任期」的尾聲，這位中國領導人在取消憲法只能連任一次的限制後，需要用「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來取得執政的正當性。如今西藏、新疆、香港都已被抓在手裡，剩下的就是台灣。若能統一台灣，習近平甚至能取得超越毛澤東的聲望與成就，更為解放軍建軍百年達成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渡部悅和強調，一旦台灣捲入戰火，日本的南西諸島均無法置身事外，甚至會淪為戰場的一部份。除了距離台灣僅有110公里的與那國島難以自保，作為「反介入戰法」的一部分，解放軍很可能會直接攻擊沖繩的美軍基地，避免駐日美軍發兵台灣。如果解放軍拿下台灣，包括日本的與那國島、石垣島、宮古島、沖繩本島、奄美大島都有可能被接連攻陷，台灣海峽與巴士海峽等國際水道也可能被中國干擾或切斷，使得日本的國際貿易甚至原油輸入都會受到威脅，台積電也將落入中國手裡。

如果台灣遭受攻擊，美軍介入當然是最重要的助力。但中國積極發展「區域拒止／反介入」能力，加上戰場情勢瞬息萬變，美軍不一定來得及馳援台灣。因此渡部悅和認為，日本應當提高對中國武統的威懾力，避免台灣甚至是日本的南西諸島淪為戰場。而華府智庫「戰略與預算評估中心」（CSBA）在2019年提出的「西太平洋海上壓力戰略」（strategy of Maritime Pressure in the Western Pacifi），正是美日對抗中國野心的備戰方向。

簡單來說，所謂「海上壓力戰略」就是美國聯合盟友對中國的「區域拒止／反介入」戰法作出反擊，包括在第一島鏈部署防守部隊，並且以地對空飛彈、地對艦飛彈、電子戰等手段，阻止解放軍的軍機軍艦靠近，這也是「內外防禦概念」（Inside-Out Defense concept）中的「內側部隊」；至於「外側部隊」則是在第一島鏈之外的支援部隊，主要是由美軍的戰艦、戰機擔綱大任，並且「內側部隊」分享情報、協同作戰，甚至阻止解放軍靠近。

在美軍的「內外防禦概念」、以及拜登政府的「太平洋威懾倡議」（Pacific. Deterrence Initiative, PDI）之外，渡部悅和主張日本也應該思考自己能做些什麼，提高威懾中國的效應。除了加強南西諸島的防禦、甚至將中國威脅寫入國家安全戰略與防衛大綱之外，加強與台灣之間的軍事情報交換是最重要的努力方向。由於日台沒有外交關係，加上日本承認「一個中國」，因此雙方連開個會都沒有辦法，目前或許能透過美軍進行情報交換，但若能制定類似美國《台灣關係法》的法制，讓日台合作合法化、常態化，才是妥適的做法。

渡部悅和指出，自衛隊若能與台灣軍方交換情報，才能對中國的航空母艦掌握更全面的訊息—日本擁有遼寧號通過宮古海峽的完整情報，台灣則擁有遼寧號通過巴士海峽的完整情報，情報共享對雙方都有好處；此外，台灣新竹樂山的鋪路爪雷達，甚至可以掌握數千公里外的飛彈發射情況，這對日本的防空系統來說也有莫大助益。因此渡部悅和認為，日台之間甚至需要簽訂類似《日韓軍事情報保護協定》（GSOMIA）的條約，進行敏感情報的交換。 （相關報導： 美韓峰會》拜登、文在寅敲定全方位疫苗合作計畫，美方將為55萬名韓軍接種新冠疫苗 ｜ 更多文章 ）

除了情報分享，渡部悅和也指出台灣的潛艦國造困境。渡部悅和透露，他每次訪問台灣，台灣的官員們都會要求日方出售蒼龍級潛艦，至少希望能提供技術支援。台灣若能得到日方的潛艦技術支援，將對台灣的水下戰力助益匪淺，對於試圖跨越台灣海峽進行登陸的解放軍來說，更是一大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