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鄉編織文化照護的網,接起被醫療體系落下的原住民族人

怡懋在大學擔任副教授,不僅指導學生技術,也致力傳授原民健康議題,帶動思考。圖為民國92年擔任講師的怡懋。(受訪者提供)
編者按:

今(8月1日)是台灣的原住民族日。數十年來,原住民族與全體民眾的平均餘命之間,一直存在難以忽視的差距:根據內政部調查,2020年,台灣原住民族平均餘命,比整體台灣民眾平均餘命少7.3歲。2019年,原住民族嬰兒死亡率,為全國兩倍。

此刻,《原住民族健康法》仍躺在立法院,該法關係到族群健康平等議題,包括經費挹注、培育具文化敏感度的醫事人員、建置健康資料庫等細節,亟需重視。不過,近年來,「部落文化健康站」逐漸普及,讓具備文化敏感度的族人可以「自己人照顧自己人」,也使族群間的健康不平等有了初步改善。

原住民日這天,世界走走想帶讀者來認識《原住民族健康法》與文化健康站背後,為原住民醫療奔走多年的一名女性。


怡懋.蘇米(Yi-Maun Subeq)是一名太魯閣族人、一位醫療工作者,也是催生文化健康站和《原住民健康法》的重要推手。

在很少人研究原住民健康的年代,她一路從原住民健康研究所進修到醫學科學研究所,成為太魯閣族第一位醫學哲學博士,隨後積極投入原住民族醫療政策改革。於怡懋而言,這將近20年的努力,都是為了解開臨床無法回答的疑惑。

「那年,我在臨床服務,聽到一位族人在病床上喊痛,我問他沒打止痛藥嗎?他跟我說:『醫護人員覺得原住民愛喝酒,打止痛藥也沒用』。」

這是怡懋擔任護理師時,在醫療現場所見到的景象。而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怡懋的父親是漢人,母親是太魯閣族人。從小,他們一家人住在撒奇萊雅族與漢人混居的花蓮縣國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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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懋.蘇米身為太魯閣族,自小便能感受身為原民所揹負的污名。(受訪者提供)

「你是番仔囝仔,你媽媽是番婆,不要過來。」

她記得,小時候和鄰居的孩子玩在一起時,常看到大人眼裡流露嫌棄,有的甚至直接把她趕走,叫她不要跟自己的孩子往來。她也記得,母親小時候還會教她講族語,但在不友善的鄰里氛圍裡,母親也漸漸不教了,甚至開始講起台語。此外,學校當時也禁說族語,一說就要罰錢。

「小時候面對歧視的聲音,很不服氣,因為不想輸,就覺得自己要更加努力。」

為了不想讓鄰里看扁,怡懋認真讀書,成績愈來愈好,國中時也開始對醫學萌生興趣。當時,她父母的身體健康雙雙出問題,在陪家人住院的過程中,她感受到護理工作的偉大,決定入讀護理專科學校,並在畢業後進入醫院擔任護理師。

當時她想,若能以此為職業是不錯的選擇,卻沒有料到,這會成為一份「志業」。

醫療體系「族群盲」,治不好傷病

「在醫院,每當看到族人的臉孔,我們大概都會知道彼此是原住民。他們會問我:『你是哪裡的孩子?』我們的關係會變得比較親近,我也比較懂得怎麼跟對方溝通。」

但那幾年,怡懋也常看到族人被不友善地對待。

「常有醫護人員會對回診的個案說:『你怎麼又回來了?又喝酒了嗎?』或暗諷他的職業是不是酒鬼?很多污名化的行為充斥在互動之中。」

她也觀察到,醫護人員在對族人解釋病情或衛教知識時,停留時間多半不長。 (相關報導: 專訪台大教授陳倩瑜:用人工智慧建立台灣基因資料庫 更多文章

由於族人與醫護人員之間存在知識與教育程度的落差,族人經常不知如何反映需求或主動詢問自己的病情,而許多醫師又覺得解釋太多病人也聽不懂,造成許多原住民病患返家後不知如何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