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女子的傳說,一個綜合性文化表徵:《毒藥貓理論》選摘(2)

「毒藥貓」是本地人以「漢話」(四川話本地方言)說的詞語,指的是一些會以妖術變化來害人的魔人,一般都是婦女。(示意圖/photoAC)

毒藥貓傳說主要流行在岷江上游的汶川、茂縣、黑水、松潘等地。特別是在茂縣、黑水間的岷江支流黑水河流域,這一類的傳說特別多。當時,1990 年代,本地老人們談到毒藥貓時仍感到有些忌諱。不過一般來說,大多數羌族民眾認為毒藥貓是從前人的封建迷信,有些年輕人甚至根本沒聽過,或說那只是老年人在擺的故事。因此很明顯的,1990 年代時毒藥貓傳說及相關民俗信仰已是一種文化殘餘,它們對應的大約是 20 世紀上半葉本地社會情境。無論如何,此社會情境在 1990 年代仍未完全消失,因此我得以由文本(人們對毒藥貓傳說的口述記憶)與情境(當時村寨社會)兩種「殘餘」中,嘗試了解這曾存在本地過去的文化表徵與社會現實。

「毒藥貓」是本地人以「漢話」(四川話本地方言)說的詞語,指的是一些會以妖術變化來害人的魔人,一般都是婦女。其中還分兩種,一種是法力較強能變成動物來害人的毒藥貓,一是年老而只能從指甲放毒害人的毒藥貓。在茂縣、松潘等地鄉談話( 羌語各地方言) 中, 毒藥貓一般稱「都」或「德」,各地發音略有不同,但皆指的是此種妖邪女子,而非漢語「毒」的借詞。在這一類故事中,女人常變成一隻鼓著眼瞪人的大貓。所以毒藥貓這一詞,應是由羌語中的「都」變為漢語的「毒藥」,並與本地漢語的「貓」結合而來。

根據村寨居民的說法,毒藥貓女人白天與常人無異。到了晚上,她就悄悄地走到灶邊,在鐵三腳(灶坑上的三腳鐵架)下的塘灰裡,把一個藏著的小口袋拿出來。口袋裡裝有各種動物的毛;毒藥貓把手伸到口袋裡,摸到什麼動物的毛,打個滾,就變成什麼動物。這時,她的軀體回到床上睡,魂變成的動物就外出害人。傳說中毒藥貓所變幻的動物,最常見的是牛、貓與馬。牠們害人的方法是,將夜歸的人嚇得落到山崖下摔死;受害者幾乎都是同村的男人。另一種,指甲放毒的毒藥貓,根據民間說法,一般是老婦人。她們在端茶水、湯食招待鄰人時,悄悄將姆指指甲浸到碗中的茶湯裡,讓喝的人中毒、生病;病症為脹肚子,最後喪命。據人們說,這種老婦毒藥貓殘害的多是鄰家小孩。還有一種普遍流傳的傳說,主題為「毒藥貓夜間聚會」。故事略為,某家女人為毒藥貓,她在每個月一二固定的夜晚,飛到野外某處與一大群毒藥貓共聚,宴樂、吃人、賭博;賭輸的毒藥貓,下次便要將自己的丈夫或小孩貢獻出來,給大家吃。

下面是一則我在 1998 年的田野訪談中得於一茂縣黑虎鄉老人的故事(錄音口述文本),一則關於毒藥貓夜間聚會的故事。 (相關報導: 王定宇自爆也曾與中部女立委「合租」 何欣純怒了:說了100個謊,還是沒辦法圓那個謊 更多文章

那毒藥貓專門去吃死人, 那男子就曉得, 不安逸……。那天晚上,他婆娘一睡就喊不醒。他就早有準備,灑了草木灰。半夜他聽到響,起來看,一個貓腳印子從門檻上過。他就跟著去到那地方。那些毒藥貓在那嘰裡聒啦,她們那種語言有些聽不懂,很嚇人。王子,人指甲衣服穿起,野雞翎子插起。那男人嚇得溜了回去。結果,半夜從天窗上,先一個人腳桿甩下來,一下,又有一個人手桿甩下來。他把它們藏了,假裝睡覺。後來他婆娘也回來,打個滾又變成人。到了那天,他婆娘的爸爸媽媽來了,他招待他們坐在那烤火。那男子就從床底下把人的手桿、腳桿拿出來。「你們看你們女兒幹的安逸,昨天從天窗甩下來的人手桿、腳桿,你們看偺辦?」她的父母就說:「要她改。」怎麼改呢?要她到九條大河去洗,把她洗乾淨,所有的毒都洗完。這婆娘就被她父母逼到大河去洗,已洗了八條河了。最後一條時,天上就喊下了:「那姑娘不要洗了,洗不得了,再洗毒藥貓要斷根。」好像她有代表性一樣。斷根了,人間的瘟疫流行,人更不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