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信觀點:當鹽呼喚著海—追憶老戰友方壺漁夫沈臨彬

作者藉回憶在《中國時報》工作的日子,回憶同事兼好友沈臨彬。(取自臉書粉專方壺漁夫沈臨彬)

紀念1位中國時報的老戰友沈臨彬先生(2018年10月15日辭世)!3年了!尋找沈大佬3年之後,今天在與中時的老長官與老同僚聚餐時,才真的確定他已離世遠颺!

幾次在天母街頭偶遇,沒有變的他都會著背包,逡巡在幾家商店內,他在尋寶,更貼切的說法是他在堅持自己的美感,這家沒有,他寧可再找下去,一直到找到為止。當然也有他找不到的時候,可是下一次,他還是不會忘記再來找尋。

撥過幾次電話給大佬,一次沒接通,一次是有聽到電話筒那端有人卻沒有聲音,一次則是「沈臨彬,沒這個人!」我再次確定電話號碼沒有錯,難到真的搬家了?還是故去了呢?……滿腹的問題,就是沒有他的消息,只有等著哪一天也許會在天母的街頭上再次和他巧遇!

在報社裡的沈臨彬

天母和報社是我們最多的交集!那是報社最輝煌的時代,下班時還有交通車可以送我們員工回家,他住北投,我在天母。交通車先送我再送他,因此,在這條動線上常常是我們聊天最多的時候。話題當然會從我們最初在華欣認識談起,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叫做鈕則誠。他的父親鈕先銘將軍當時正是華欣的主管,也就是大佬的頂頭上司。我們這群小憤青碰上了大佬這樣詩畫雙絕的大作家,免不了有點崇拜,而大佬也很大方,把他的《泰瑪手記》送給我們,自此「醬紅色的誘惑」就成了我們這群還在輔大文學院草坪打打鬧鬧最常開場的口白,公賣局的烏梅酒也成了我們腹中的祭品與胡縐幾句詩的最佳觸媒!

沈大佬偶而也會問及那位鈕呢?我知道大佬最講品味,他會對美女品頭論足,甚至連味道都不會放過,但是對於吃相,他也同樣有所斟酌,我們幾個年少輕狂,口無遮攔的形象,常會被他拿來作文章,所以當我說:找天我們和鈕聚聚,大佬臉上馬上呈現出「拜託,別鬧了!」一付我才不敢和你們這群小鬼一起吃飯的樣子。

華欣之後,我沒有想到自己在因緣際會之下進入《中國時報》,在編輯台上又再與沈大佬相遇,他是美術編輯,你只要看過他的作品就知道,他是筆筆講究,未經琢磨過的他通常不會輕易送出,其實,他還有更精采的堅持,就是工作完成之後,桌面上一定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堆積與荒亂。就像他在下班之前一定會到盥洗室梳理乾淨才會回家一樣,那應該就是一種儀式與一種對自己的堅持吧!

20211229-沈臨彬設計的封面。(取自臉書粉專「方壺漁夫沈臨彬」)
沈臨彬設計的封面。(取自臉書粉專「方壺漁夫沈臨彬」)

我們很少談詩,其實是沈大佬自己非常珍惜他的每一句話,在他手上經常會有一個小本子,上面所書寫或畫出來的,常是他內心最精采的感嘆!他的字非常藝術,所以習慣不會寫得很大,這個本子是不會輕易示人,顯然秘密與思想在沒有他認同時,他是不會讓不完美任意流出。

有一回,我特別提到了大陸早夭的詩人海子一首《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沒想到他竟然說他看過,而且對我談到詩末「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 空空/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他有感,我也同樣有感!在車上我們好像也和海子一樣坐在美麗的戈壁想著,想起了大佬在《浮蘭德》詩末寫著「當鹽呼喚著海/塵捶打著石/浮蘭德啊浮蘭德/島升起月已矇」多麼似曾相識啊! (相關報導: 孔令信觀點:蔡英文全面動員輾壓民意的公投是民主的失敗 更多文章

著作陸續刊出

1990年2月聯副陸續刊出大佬《東歐手記》的〈春天該去布拉格〉、〈華沙印象〉、〈匈牙利/多瑙河玫瑰〉及〈貝爾格勒,忘年之愛〉,當時刊出之後再度引起很多人的討論(許多好友都認為沈臨彬將再復出了!),一方面是他敢於在剛剛才解除鐵幕束縛時到東歐一遊,遊後更敢於書寫出來。還有更重要的是他在車上談到的是他小時候的家庭記憶,那些讓他悲痛、快樂與不安的過往,聽他談起父親、母親與小阿姨等對他的影響,看似平淡,言下之意卻有很深很濃難以化解的情結或者該說是鄉愁(大佬是江蘇吳縣人,國共內戰後隨父母到澎湖,就在這趟東歐之行中其實他也曾悄悄回到老家探視),在這趟東歐之旅中被書寫出來,一點一滴地重溫與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