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24小時不停歇地燒,至少兩三百具大體...」那場國難,讓火化師體悟人生真相

那場國難,讓火化師體悟到人生真相...(圖/By 최광모@wikipedia)

在喪葬流程中,禮儀師是照顧往生者家屬需求、並且陪伴他們的第一線人員,與禮儀師相關的報導、文章、戲劇作品皆時有所聞,民眾較不陌生。然而單靠禮儀師無法獨立完成所有治喪大小事,還需仰賴火化師、撿骨師等專業人員分工配合,才能讓往生者的最後一程功德圓滿。本篇專訪擔任新竹市羽化館組長的火化師蔡伍賢,一窺他的職人故事。

火化師的日常不簡單

《生命出境手冊 台灣殯葬近況》一文可以得知,「火化」已經來到喪葬流程的末段,在大體入殮、告別式結束之後,家屬們護送棺木至「羽化館」,也就是以往我們俗稱的「火化場」。火化師會到門口接棺、將大體迎入禮堂,而家屬們在禮堂裡和往生者做最後一次道別。接著,棺木會在莊嚴肅穆的音樂聲中被緩緩推入「時光隧道」(連接禮堂與火化爐之間的通道),交由後台的火化師操作爐具,將大體連同棺材一起燒成灰燼。

(圖片來源/范瑀真攝 喀報提供)
連接前台禮堂與後台火化爐的「時光隧道」。(圖片來源/范瑀真攝 喀報提供)

看似簡單的幾個步驟,卻需要時間與經驗的累積才能出師。技術方面,火化師在高溫環境下工作,火化爐內溫度高達攝氏1000度,因此操作時必須全神貫注,任何閃失都有可能造成危險。雖然現在機具都已電腦化,火化師仍須謹慎地操作面板監控溫度、負壓等數據,並透過經驗判斷焚燒狀況。

除了技術層次之外,火化師還要面對來自不同家屬的需求,這時狀況就變得複雜許多。「一般禮儀師會告訴我們希望何時火化、拿到骨灰,大家對晉塔的時間比較注重。」蔡伍賢解釋,由於台灣傳統民間信仰對「晉塔」(將骨灰納入祖墳或是靈骨塔位)的時間點有所講究,所以為了配合家屬挑日子,火化師和各個家屬、禮儀師之間需要互相協調,才能盡量讓所有家屬在中意的時間拿到骨灰。

(圖片來源/范瑀真攝 喀報提供)
前台的火化師讓家屬和往生者道別後,會將遺體推往後台,準備進行火化作業。(圖片來源/范瑀真攝 喀報提供)

心態確立 面對大體你害怕嗎?

由於職業的特殊性,蔡伍賢不乏會遇到有人問他:「你會不會怕死人?」其實這個有點微妙、令多數人好奇的疑問,對蔡伍賢來說反而不是問題。他認為只要心態先確立,確定自己懷揣尊重、真誠地想要服侍,坦蕩之人是無所畏懼的。「說不定祂還會保佑你呢!反而是活著的人比較可怕。」羽化館裡微涼舒爽、格局與設計莊嚴明亮,與「恐懼」的情緒確實沾不上邊。反觀活人的世界紛擾複雜,弒親殺仇一類的新聞經常上演,比起已經長眠的往生者,也許生者還更令人生畏。

在踏入殯葬業前,蔡伍賢曾在汽車公司當過營業員,他打趣地說:「以前服務站著的人,現在服務躺著的人,都是服務業不是嗎!」秉持著這樣的信念,當他以火化師的身分陪伴往生者家屬完成喪葬程序、並且親手將骨灰罐交給家屬,他們一句衷心的感謝,對蔡伍賢而言就是最好的肯定。「看到自己給予幫助,更會覺得這些是自己必須做的,是一種責任。」

(圖片來源/范瑀真攝 喀報提供)
在羽化館的禮堂裡有過許多故事,火化師會在一旁陪伴家屬送往生者離開。(圖片來源/范瑀真攝 喀報提供)

母親離去後入行 始終如一20載

由於親戚開設禮儀公司,蔡伍賢從小就對殯葬業的運作耳濡目染。在十幾年前那一場母親的喪禮後,感觸深刻的蔡伍賢終於決定從汽車業轉往火化師發展。他回憶到,母親離世時他也是在禮儀人員的協助下,親自將母親的後事辦妥。「那時覺得這個行業是值得尊重的,就鼓起勇氣進入殯葬業。」 (相關報導: 現實總比小說更離奇!「被鬼壓」只能排第二名?從業5年禮儀師的深刻告白 更多文章

蔡伍賢在殯葬業一待將近20年,被問及是否會有職場常見的「職業倦怠」感,他坦言這些都需要由內心去調適、時時提醒自己。各行各業有其困難之處,對火化師來說,最困難的恐怕並不是技術,而是當一個人看多了生離死別場景,是否還能保有初心?人的感情是具有彈性的,如果太頻繁地接觸眼淚,原本柔韌的心也會被消耗,漸漸鬆弛而麻木。但是正如沒有同理心的醫生會讓病人受苦、或如沒有教育熱忱的老師難以化育子弟,火化師是直接面對家屬悲慟的第一線,如果以冰冷的態度待人,對往生者家屬而言可能造成不好的回憶,甚至變成終生之憾。「必須從心底與家屬感同身受才能始終如一,不這樣去想的話很容易喪失熱情,是沒辦法持久的。」蔡伍賢懇切地說。

(圖片來源/范瑀真攝 喀報提供)
告別生命的最後推手,擔任新竹市羽化館組長的火化師蔡伍賢,20年來看盡人生。(圖片來源/范瑀真攝 喀報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