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祚來專欄:從謀刺鄧小平,思考「讓當局免於恐懼」

胡耀邦(右)與鄧小平。

回想1989年天安門廣場,從「六三」夜到六四晨,留下的都是血與火的記憶,當時我在現場並沒有感到恐懼,午夜長安街遭遇手持衝鋒槍不斷開火的軍人,子彈在距離我二三米左右的水泥地上爆出火光,也在頭頂上炸響,迫使我從長安街退到廣場中央,只是如夢境一般,不可思議。

經歷過八九民運的人們,對鄧小平在六四血案中扮演的終極決策者的角色有共識,因為八九民運最終的悲劇性結局,到今天一種極端的觀點仍然被堅持,學生們應該致力於推翻中共暴政,或者謀刺鄧小平等核心中共人物。

反官倒腐敗,已觸及鄧家、趙家等高層家族,打倒鄧小平的呼喊在民運中後期成為重要的口號,此時,鄧小平感受到恐懼嗎?如果他的血腥鎮壓失敗,他會是怎樣的後果?

鄧小平利益集團,是不是因為八九民運讓他感到了恐懼,才祭以殺手製造了震驚世界的六四血案?如果是因為恐懼,那麼,我們和平運動者,如何能做到,讓統治當局免於恐懼,從而有一個可能和平的結局。

八九民主運動三十周年祭,我們要不要思考這樣一個嚴峻的話題?就是在爭自己民主自由的同時,讓自己的對手、中共最高當局能免於恐懼。我們不能愛自己的敵人或對手,但能不能使他們在整個過程中獲得「免於恐懼的自由」?

鄧小平集團真的認為,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嗎?如果不是萬丈深淵,那麼他們為什麼不能退一步?學潮過程中,只要他們退一步,中國政治文明就能前進一大步。而六四暴力鎮壓之後,對中國政治文明進程,產生了不能修復的災難性後果。

30年前拍下六四「坦克人」,如今漸為世人遺忘,美國攝影師韋德納說「你不能逼別人認識歷史」,但「天安門事件永遠不會消失」。(美聯社)
30年前拍下六四「坦克人」,如今漸為世人遺忘,美國攝影師韋德納說「你不能逼別人認識歷史」,但「天安門事件永遠不會消失」。(美聯社)

一、因為他們暴力製造了恐怖,所以我們應該更激進?

作為全程參與八九民運的當年學生,六四天安門血案的倖存者,我是第一批進入天安門廣場遊行(悼念胡耀邦),六四早晨最後一批撤離天安門廣場。現在回想起來,八九民運確實是非常理性的和平民主運動,學生們主要的努力是通過公開對話,使中共當局還民主自由權于公民,主題是:反官倒反腐敗,保障人權,推進政治改革。公然打倒鄧小平是民運中後期的一種聲音,而打倒共產黨,甚至武力推翻共產黨,這只是極少數極進人士的宣導或夢想。學生組織或工人自治組織,等主流民運的聲音中,沒有致力於推翻中共統治,人們更希望在現有的政制中,和平改良,漸進地破局,最終使中國變成一個正常的民主憲政國家。

回想當年的激烈行為,一是衝擊新華門送花圈,這容易使人想起當年五四運動,示威的學生們衝擊北洋政府官員私宅,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大量人員湧入,不可控的因素增多,和平的民主運動或紀念活動,就成為一場騷亂,必然會給中共鎮壓以口實。

第二起激烈的行為是胡耀邦悼念大會在人民大會堂結束時,三名學生跪遞請願書,在當時的場合,中共內部正在紛爭中,沒有人出面對學生運動負責或願意溝通,造成學生普遍的情緒激動,客觀上造成對當局的敵意升級,當局卻無責任人來承擔,學生們要求時任總理李鵬出面,現在看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除了當局的權勢傲慢,還有一個就是溝通的程式問題。 (相關報導: 六四30年》隔年「野百合學運」爆發 曾建元:目睹天安門悲劇,台灣領導人避免重蹈覆轍 更多文章

第三起激烈衝突或過激行動就是向天安門城樓的毛澤東畫像潑墨,這是非示威的學生所為,學生糾察隊將其糾獲送到派出所。現在的個別當事人仍然認為,應該用更激烈的方式終結中共暴政,學生們和平的方式沒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