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聯合早報》發表范鴻達先生文章《美伊關係向好 中國也能受惠》一文。 在文中,范先生認為,在川普第二任期,美國和伊朗雙方都有積極接觸與和平意願,美伊關係很可能得到改善,長期也會是向好的。 而其他不少國際觀察者,也對近日美伊接觸表示樂觀。
對這些看法,筆者持頗為不同的意見。 簡而言之,筆者認為川普2.0時代,美伊關係整體上會越發惡化,且爆發全面戰爭的可能性極高。
筆者當然也看到了近日美國和伊朗在阿曼進行談判的情況,及川普政府與伊朗方面都表現出的對話意願、和平宣稱。僅就本輪美伊談判對話而言,確實是相對積極的。
但這並不意味著美伊關係會有根本改善,更不意味著美伊雙方將達成可靠的持久和平協定,以及妥善處理伊朗核問題。
首先,美國共和黨人、右翼鷹派軍政人物,長久以來都將伊朗視為美國死敵。 自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及隨之發生的伊朗激進學生和民兵在教權政府默許下攻進美國駐伊朗大使館扣押美國人,釀成「伊朗人質危機」後,美國和伊朗一直呈高度對立狀態。 在伊朗與伊拉克的兩伊戰爭中,美國傾向薩達姆的伊拉克,對伊朗制裁和禁運。 而伊朗長期也將美國視為頭號敵人,伊朗反美宣傳無處不在。
美國民主黨人執政期,對伊朗制裁有所放鬆,但只要共和黨人執政,對伊朗一直是百般打壓。 因為相對於民主黨,共和黨更重視美國國家自身利益,以及在軍事和外交上呈鷹派姿態。 如川普第一任期時擔任國家安全顧問的博爾頓,就是鼓吹對伊強硬的典型人物。
另外,川普及共和黨人非常親近以色列,而以色列和伊朗是死敵。 出於對以色列的支援,美伊也不可能和解和平,反而會出於力挺以色列的原因而對伊朗動武。 筆者也不贊同範先生所說「以色列對美伊關係影響力在下降」的看法。 根據川普上臺後與內塔尼亞胡互動情況,美以關係更為親密。
第二,川普的和平承諾並不可靠、難以持久,並有前車之鑒。 川普是一個缺乏誠信、口無遮攔的人物,說話做事頗為隨意,許多諾言往往只是臨時爭取民心的手段,而不會真誠履行。
就如川普執政前承諾「24小時結束俄烏戰爭,不再流血」,結果他就職後數月,調停失敗,俄烏戰爭照舊。 而幾個月前川普還促成過哈馬斯與以色列停火,並且達成了若干正式和平協定,但以色列現已撕毀協定、重新攻擊加沙,而川普政府並無意願真正維護和平協定,還加大對以色列軍援。 而其第一任期時,也曾積極與朝鮮對話、兩次會晤金正恩,但實際上並未改變朝美敵對狀態,也未對解決朝核問題有實質作用。
根據這些前例,顯然不能信任川普一時心血來潮所宣稱的「和平」說辭、「解決問題」諾言。 而且,即便本次阿曼談判及之前的溝通,川普也發表了「伊朗不接受協定,就轟炸伊朗」的威脅性言論。 而其攻擊伊朗的說辭,根據各種資訊反而可以判斷是較為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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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從川普第一任期對伊朗政策,可以看到川普政府對伊朗的極大敵意。 正是川普上臺後,撕毀了經聯合國安理會五個常任理事國共同同意、美國官方簽署生效的《伊朗核協定》,還在任期將結束時殺死伊朗三號人物、「伊朗革命衛隊」司令蘇萊曼尼。 當時就差點釀成美伊大規模衝突甚至戰爭,只是伊朗克制下,最終未開戰。
而第二任期的川普,其內政外交都更加極端、激進、無所顧忌,對關係惡劣國家只會更加強硬,而不會變溫和。
第四,川普及美國共和黨,亟須通過向敵對國家發動戰爭轉移矛盾、爭取支援。 川普二次上台以來,一系列爭議措施引發不少反對,美國政治動蕩。 而在外交和軍事上,又被指責對俄羅斯妥協。 這時川普及共和黨都需要通過一場穩操勝券的戰爭,拉抬支援率,轉移焦點。 歷史上美國總統每次發起或參與戰爭,一般都能得到比之前和平時更高支援率及國民團結。
一個月前,美國已發起對葉門胡塞武裝的打擊。 但打擊胡塞武裝這樣的半遊擊、非政府勢力,並不能帶來較大「贏感」(在一個月前美國軍政高官在Signal討論轟炸胡塞事件中,副總統萬斯的發言就有提到)。 伊朗則是川普政府眼中更好的目標,既是「軟柿子」,又是頗有規模的國家,又與伊朗敵對。 攻擊伊朗雖然理由並不充分,但鑒於伊朗長期敵視美國及以色列,以及曾經的「伊朗人質危機」,打擊伊朗,並推翻霍梅尼締造、哈梅內伊繼承領導的教權統治,起碼可以獲得共和黨人支援。
而且,伊朗的准「盟友」俄羅斯和中國,實際上與伊朗並不親密,並不會為伊朗而與美國開戰、全面制裁美國,美國不需要有此擔心。
基於以上原因,筆者認為川普很可能在未來四年內發起對伊朗的大規模攻擊(如派遣空軍「地毯式轟炸」伊朗首都德黑蘭等城市及重要軍事設施)。 如果伊朗稍有反擊,川普就有藉口發動地面戰,全面入侵伊朗。 2003年小布希發起伊拉克戰爭,理由同樣不充分,但也成功推翻了薩達姆政權。 而且與伊拉克一樣,伊朗內部也有強大的反政府力量,內部很不團結,這就讓美國有攻擊的可乘之機和幫手,專制政權及其支援者則更易被擊敗。
當然,筆者也看到伊朗方面向美國伸出橄欖枝、積極表達和平意願。 筆者認為這種意願是真誠的,伊朗是迫切希望與美國改善關係的。 2024年伊朗總統選舉,主張與西方改善關係的溫和派佩澤希齊揚當選總統,就反映了伊朗多數人希望和平、與西方對話和解、擺脫外交孤立的願望。 而最高領導人哈梅內伊,也默許了多位改革派人士擔任總統及改善與美國在內西方關係的舉動。
但問題是,美伊關係主動權並不在顯然弱小的伊朗手中,雙方也不是平等關係。 早在2014年伊朗已同意放棄研發核武器、簽署《伊朗核協定》並遵守了協定,其核設施得到國際有效監督。 但川普上臺後仍然撕毀協定、殺死蘇萊曼尼。川普及其共和黨鷹派閣僚並非是什麼誠信善良之輩,而是利益至上、蔑視契約和人道、在國際上肆意橫行的霸權主義者,並不會因為伊朗示好而以好相報、放棄軍事手段。
所以,筆者並不贊同范鴻達先生及其他觀察家對於美伊關係將改善的判斷。 雖然范先生及其他人的判斷也都有其依據,從某些常理推斷有道理,但川普並非常規政治人物,並不能簡單以其一些短期言行、表面行為而評斷。 而美國和伊朗根深蒂固的敵對狀態、中東惡劣而複雜的局勢,也不是一時的對話可以化解。 還有,國際關係、美伊及中東問題中有許多隱秘而為人忽視、但非常重要的細節,若不加關注探析,就很容易誤判局勢。
筆者當然希望美國和伊朗不會發生戰爭,中東走向和平。 但理想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 杞人憂天不可取,忽視危險更可怕。 美伊若爆發全面戰爭,必然生靈塗炭,中東更加不可控,各方應高度警惕並做好準備,以期最大程度減少悲劇的規模和負面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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