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正機關直擊 廿歲車手剖析詐騙流程和手法

在專業分工的詐騙組織中,詐騙車手(圖左)其實就是中間人的意思,負責提領、收受詐騙款項,再將款項交給其他詐騙集團成員的人。圖片來源:風傳媒拍攝。

廿歲出頭的A(化名)接到上組(組織上層)的指示,到北部某社區的門口跟詐騙被害人接觸,收取現金。他才剛現身,就被三、四個警察圍住,經過一番扭打逃脫,他被制服,經法院判刑2年3個月,在北部某矯正機關服刑中。

今年3月上旬,春寒料峭,風傳媒採訪團隊到北部某矯正機關採訪這位車手,他很魁梧,身高182公分,很適合跑外場。

為什麼會淪為詐騙集團的車手? A表示,他出身隔代教養家庭,從小是阿公帶大的,和他相依為命的哥哥積欠賭債200多萬,「討債公司上門,還不出錢來,他們就安排我為詐騙集團工作,以代為償還債務。」他就這樣成為詐騙集團的最底層。他明知這是不好的事情,但因生活和債務所迫,就這樣一天天接單,不知不覺做了一年多的車手。

北手南錢 高鐵火車

在專業分工的詐騙組織中,詐騙車手其實就是中間人的意思,負責提領、收受詐騙款項,再將款項交給其他詐騙集團成員的上組。詐騙集團的組織很嚴密,層層防火牆,例如「北手南錢」,叫台北的車手坐高鐵去高雄提現,或者「南手北錢」,南部的車手到台北提錢。

車手的往來交通都是乘坐大眾運輸工具,例如高鐵、火車或客運,絕對不會騎機車或開車,以免被跟監。車手領錢都是一單一單拆開,做完這單,才有下一單,斷點很清楚,以免被檢警連環破。車手接受上組的指令,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所執行的工作內容,往往是接收命令,有人叫他去做什麼就去做,像是到特定地點、與特定人士取款,或是被分發提款卡,到各銀行或超商的ATM提款,最後再放置到指定地點,類似money mule(錢騾)的功能,再從中賺取佣金。

車站公園 交付贜款

贜款擺放地點也常變動,但多以空曠、人潮多的公共空間為主,像是車站的置物櫃,廁所和公園的垃圾桶。車手把錢置放在定點,大約在1分鐘以內,就會有人接手,把錢帶走,很像偵探電影的情節。根據A的表述,這陣子投資詐騙盛行,「我就會以投資公司的代表身份,去跟『客戶』收款。」

他口中的「客戶」就是投資詐騙的受害人,這些人通常不知自己被詐騙,還會相當主動、興高采烈地將款項面交給他,甚至還不時會跟他探尋投資的情況,但為怕露出破綻,他總是簡單寒睻過就離開,再儘快抵達放置地點。

「雖然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錢來得快、工作又不複雜,就選擇做下去。」A說。他記得,每次的流程就是在開工的前一天接到指示,要求隔天到哪收款,有時一天內還會南北往返。

每日結清 每天擔心

詐騙集團的帳款是日結的,每天結清。車手也是每天領取所得。

一開始,他經手的金額不高,平均一天能有3、4千元的佣金收入。幾個月後,所負責的款項金額大幅提升,像是一單就會多達2、3百萬,而他的佣金也開始增加,一單能收取3%的金額。於是,A就靠著這些快錢,償還了哥哥的債務。儘管收入來得快,A卻表示不曉得一天到底要做多少單?就是被動地接收命令,日復一日;同時,從事車手的日子,他常隱隱覺得不安及不妥,深怕哪個環節疏漏,就會被警察盯上甚至逮捕。

那為何A覺得不對勁,卻不馬上走人呢?A坦言,他相信詐騙集團成員肯定在附近監視他,如果他想落跑,恐會給自己及家人帶來人身安全的問題,他也沒想過去報案,雖然知道所收到的錢可能不乾淨,但對於自己是否犯罪?罪有多重?似乎也不是那麼清楚。

手是詐騙集團的犯罪手法中最下游的人,常常是詐騙集團裡最弱勢的一群人,風險最高、報酬最少,因而吸納的對象多半是社經弱勢。圖片來源:風傳媒拍攝。
手是詐騙集團的犯罪手法中最下游的人,常常是詐騙集團裡最弱勢的一群人,風險最高、報酬最少,因而吸納的對象多半是社經弱勢。圖片來源:風傳媒拍攝。

風險最高 報酬最少

車手是詐騙集團的犯罪手法中最下游的人,常常是詐騙集團裡最弱勢的一群人,風險最高、報酬最少,因而吸納的對象多半是社經弱勢。根據調查,光是2023年台灣就有超過一萬名青少年犯下詐欺,人數是八年前的2.6倍;詐騙集團除了以金錢誘因鎖定弱勢外,選擇青少年下手,相對風險低,不易被「黑吃黑」,且少年的刑度低、不會留有前科,都是青少年淪為車手數量劇升的原因。

此外,車手往往不了解犯罪集團運作的情況,只按照指示負責取款。A就表示,幾乎很少遇到重複或是認識的人,因此警方即使抓了車手,也難以將幕後首腦繩之以法。為了生計,在當車手前,A做過不少零工,像在工地打工、送貨等,如今哥哥的債務已償,初犯的A也期待服刑期滿後,能重新開始,並告誡自己別再走回頭路了! (相關報導: 113年警示帳戶消長的風險意識 更多文章

A的經歷僅是眾多車手的一個縮影,詐騙手法千變萬化,集團成員會以兼職或貸款為由包裝犯罪行為,藉此吸引有需求者,使其降低防備心,進而落入預設陷阱;即便未收取獲利,僅單純受騙協助提領款項,仍可能成立加重詐欺罪或洗錢罪,實務上此類案件更是不勝枚舉,一旦車手詐騙案件遭檢察官起訴,當車手判刑不僅嚴重,還得負擔被害人之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