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然脂功狀可封侯─談《胭脂扣》的如花

如花的「面孔」的多樣性和「不可把握性」,正是來自梅艷芳歌唱事業上的「百變」,電影《胭脂扣》。(羅燕媚提供)

2014年,第3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上,播放了張曼玉剪輯的五分鐘短片,關於香港歷史和香港電影。短片最後以香港2003年沙士的低潮歲月作結,穿著加護裝備的女醫療人員倚牆嘆氣,透過護目鏡疲倦的看著鏡頭,又低頭轉身走進病房。接著的一幕,也是結束的一幕,是梅艷芳在《胭脂扣》裡飾演的如花。如花為了尋覓失散的愛侶十二少,在53年後從黃泉重返人間,在兩人約定好的3月8日,走在往日倚紅樓街道外,四處尋覓。影片最後定格在如花側著頭,充滿雀躍的眼神上。張曼玉在眾多香港電影中,沒有選擇其他同樣偉大的香港演員,如張國榮、梁朝偉、周潤發,包括張曼玉自己出演的阮玲如,而是選擇了梅艷芳的如花,作為香港短片的結束。

張曼玉以如花的深情,比喻香港沙士時期醫療人員的捨身,象徵香港的「有情」。在眾多香港電影中,張曼玉選擇了梅艷芳的如花,不像是巧合、偶然。在前一年的2013年,梅艷芳去世十周年,張曼玉出席了紀念梅艷芳的十周年演唱會,在台上分享她眼中的梅艷芳,既是男人又是女人,有男人的義氣、剛強,同時又有女性的溫柔、細膩,最後以永遠「尊重你、欣賞你」作結。張曼玉所說的梅艷芳獨有的「雌雄同體」氣質,正是《胭脂扣》中如花的形象,外表溫柔婉約、柔情似水,骨子裡滲出男性不能及的堅定不移、果敢決斷。《胭脂扣》的結尾,在片場上有一個特技演員又做女鬼又做女俠,她喊出「怎樣演啊」,正是象徵女鬼如花能作為女俠的彌足珍貴。 (相關報導: 影評/《米奇17號》道盡人性面臨生死的殘酷與痛苦!電影沒說的2大彩蛋,片名致敬這位球星 更多文章

《胭脂扣》無疑是香港電影的經典之作,但如何打動80年代的香港觀眾接受舊傳統女性「從一而終」的價值觀還是有點難度。特別是,對於自小家貧被賣身到妓院,後來成為青樓名妓,遇到可付託終身的對象時所表現出的「剛烈」,直要殉情殉身、殺人殺他的「轟烈」。導演關錦鵬和編劇邱剛健巧妙地利用如花與楚娟的不同時代女性價值觀的碰撞,去步步讓觀眾接受、認同和肯定如花的「癡情」。楚娟在整個情節中扮演了80年代觀眾的位置,楚娟說如花認為的女性幸福就是找到一個男人可以付託終身,語氣裡帶著猶疑。作為新時代的香港職業女性,為一個男性而活,有點太愚蠢。80年代的香港,正是香港女性地位提昇的時期。香港工廠雨後春筍,大批女性在工廠工作,有了穩固的收入和消費的能力,自然有了自主的能力。資本主義和消費主義下的愛情,當然與過去的傳統愛情模態也不一樣。「沒有父母之命、媒約之言」的婚姻,婚姻對象就需要女性去選擇和認同,結婚之前需要約會和相處,結婚不是一躍而就的終點。就像如花詢問永定,跟女朋友一起了多久,為什麼不娶她,永定說四年了,有些東西沒有人去逼就不會立即做。也不是男性單方要推託責任,楚娟也沒有想到結婚。作為記者的楚娟,收到上司的指令,自然的趕去工作地點,收到男朋友的禮物,也差點忘了立即拆開、當下道謝。男朋友在電話上跟自己說家中來了一個「女鬼」,楚娟也不會想到「捉奸」,還以為是男友的浪漫玩笑。愛情和婚姻,不會再是香港女性的唯一;除了男人,楚娟的世界還有更多。如花的委婉順從,在楚娟眼裡不過是傳統女性的守舊落後,作為妓女的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