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俊銘專文:傳播研究激越與令人仰望的時代

政大傳播學院退休教授馮建三。(資料照,柯承惠攝)

本文為對「『現狀』的永恆不滿與扣問:馮建三《新聞傳播、兩岸關係與美利堅:台灣觀點》」新書發表暨座談會,作者的與談內容,刊登於《台灣社會研究季刊》第129期,授權轉載。

大家好,我可能是在座當中與馮建三教授的研究領域距離較遠的與談者。我是馮老師長期的讀者,但實際認識他是進入政大傳院後,馮老師擔任我的mentor,陪我度過一段新進學者的時光。後來我主辦政大Media Talks,他每屆都響應支持,擔任主講或與談及主持。馮老師即將從政大榮退(按:於2024年8月退休),我知道今天(2024年6月22日)的新書座談隱約有向馮老師致敬的意義,我也想藉此表達對他學術貢獻及寬厚為人的最高敬意,他的研究啟發許多後輩。我在傳院做社會學與文化研究,我今天也會從此角度來討論馮老師的成就與新書。

一、台灣知識界的文化轉向

剛蔡蕙如談到馮老師發表的文化評論書寫。我想就從這裡出發,剛好接合我想要談馮老師回國任教前後,台灣知識界在八○末至九○年代所掀起的「文化轉向」。我認為這是很重要的時間點,它反映了某些學術特徵,接著我才會進入本書。我覺得我們今天若要思考對「現狀」的永恆不滿與扣問,可從這裡出發。最後我會談馮老師對傳播教育的貢獻,我認為他的跨學科性也與文化轉向有關。馮老師在英國留學的時空,與英美知識界「文化轉向」有關,文化研究、傳播政治經濟學開始以更跨學門的方式影響了學門的建制,他回國後台灣本地,也歷經1980末、1990初文化評論、文化批判的時興(陳光興 2000),我認為馮老師既是參與者也是推動者,包括他親自介入諸多報紙公共領域的書寫評論。

1990年代是一個媒體批評大眾化時代,也是傳播文化研究開始學術化的契機,包括遠流傳播館的設置,馮老師主譯多本重要文化研究、傳播政治經濟學名著,例如Alan Swingewood、Raymond Williams、Charles Curran、Robert Picard、John Tomlinson、David Morley、Vincent Mosco、Frank Webster等學者的著作,影響力甚鉅,也影響了當時還在社科學門外的我,其重要性是為台灣打開了一扇與國際同步的知識門,我知道很多對岸學者、陸生來台灣交流或學習,都指名想要拜訪或修習馮老師的課程,這些新的研究取向也曾是對岸知識界的重要櫥窗。

我最近在整理20世紀社會學與文化研究的愛恨情仇關係,英國的文化研究興起於對美國實證主義、結構功能論的不滿,加上英國缺少自己的社會學傳統,如果我們把線索拉回台灣,也有類似的狀態。馮老師回國的時空,正值八○年代末報禁解除,剛蕙如的簡報帶大家回顧那個篷勃屬於民間公共領域的年代,馮老師一手寫文化批評,一邊在學校開始帶動新的討論,包括引進英國文化研究思潮,都帶有很強烈的公共知識味道。也包括後來文化研究學會在1998年成立,它是亞洲第一個文化研究的學會。 (相關報導: 反戰學者再進擊 馮建三:掌握反戰主動性,才能擺脫必戰命運 更多文章

馮老師是第一至六屆主要理事成員,當時的跨領域色彩尚濃,社會學、傳播學及其它不同學門大量交流,仍有較鬆散空間藉由「文化」展開思辨,表示大家的知識仍有共同地帶,但我也要問那現在呢?我為了參加這場座談,重新翻閱2000年陳光興寫的〈文化研究在台灣到底意味著什麼?〉(收錄在《文化研究在台灣》[2000],陳光興主編),當時文化研究學會剛成立,諸多理論、議題風起雲湧,陳光興就提到學會的成立是防衛性的(defensive),但也可能存在學術建制化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