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聽美國政客的說法,或許會以為所有的拉丁美洲移民都想去美國。《經濟學人》13日指出,10年前的確如此,但現在的情況早已大不相同:在2015年到2022年間,拉美和加勒比地區的「區域內」移民數量從700萬人飆升到約1300萬人;相比之下,美國同期只增加了100萬名拉美移民。
大多數的這些移民是為了逃離國內政治和經濟動盪的委內瑞拉人。根據《經濟學人》,目前約有800萬名委內瑞拉人流離海外,其中85%的人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
埃德南德斯(Esther hernández)便是其中一位。2017年,埃德南德斯帶著丈夫、三個女兒和一台縫紉機,從委內瑞拉逃往鄰國哥倫比亞,並在當地開展她的縫紉生意、努力存錢。在獲得合法身份後,埃德南德斯在靠近委內瑞拉邊境的小村莊埃爾斯利雅(El Zulia)買下了一塊地,開始一磚一瓦地蓋起自己的新家。如今的她笑著向《經濟學人》說:「現在我是埃爾斯利雅人(Zuliana)了」。
像埃德南德斯一樣選擇留在拉美地區的移民,才是當今主流。《經濟學人》指出,除了委內瑞拉人,還包括同樣為了擺脫獨裁統治的尼加拉瓜移民,後者主要前往鄰國哥斯大黎加。而為了逃離黑幫控制和社會動盪的海地人,也多半落腳在拉美與加勒比地區,尤其是多明尼加共和國和智利。
2025年2月3日。在海地太子港的肯斯科夫(Kenscoff)社區,人們在因幫派暴力而流離失所的家庭收容所排隊領取食物。(AP)
哥倫比亞:溫暖接納移民
與委內瑞拉接壤2200公里的哥倫比亞,成為此波移民潮的第一線接收國。根據《經濟學人》,目前約有280萬名委內瑞拉人居住在哥倫比亞,相當於該國每20人中就有1人是委內瑞拉移民。
哥倫比亞對移民的態度相當友善,早在2017年,該國就推出一系列計畫,讓部分委內瑞拉移民可以獲得2年的醫療、教育及工作權利。2021年,哥倫比亞更進一步推出新策,宣布所有在2月前抵達的委內瑞拉人,即使是非法入境,也能在10年內享有與本國公民大致相同的權利,並協助取得永久居留和合法公民身份。截至目前,已有將近200萬名委內瑞拉人,包括埃德南德斯在內,透過此管道獲得哥倫比亞的身份證;另外約有35萬件申請仍在處理中。
一些接收國的當地人擔心,這樣的歡迎態度可能會對經濟造成影響,然而事實證明,即使是哥倫比亞,移民也未導致當地工人的失業率上升。《經濟學人》表示,在巴西、哥倫比亞和厄瓜多,低學歷和非正式工作的勞工薪資的確曾短暫下降過,但幅度並不大,且只是暫時性影響。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估計,自2017年以來,委內瑞拉移民讓巴拿馬等接收國的年GDP成長率平均提升0.1個百分點,而哥倫比亞更達0.2個百分點,且預計該經濟的推動效應將持續到2030年。
對當地社會的負面影響
即便如此,《經濟學人》也指出,接收國在醫療和教育方面的負擔明顯沉重,尤其在哥倫比亞。根據IMF的數據,2019年哥倫比亞花費了0.5%的GDP在照顧移民。不過該項開支近年來有所下降,目前約佔GDP的0.3%,且IMF預測,隨著越來越多的移民進入勞動市場並繳稅,這些成本將逐漸被稅務收入抵銷。
然而,許多拉丁美洲人,尤其是智利人,認為移民會帶來犯罪問題。麥基爾大學(McGill University)經濟學助理教授阿傑曼(Nicolás Ajzenman)與研究團隊分析2008年至2017年的數據後發現,當智利某地區的移民比例翻倍後,當地居民將犯罪視為「最大或次大問題」比例,相較全國平均(36%)多出了19%;然而,研究並未發現移民對任何類型的犯罪率有直接影響。
《經濟學人》指出,哥倫比亞的確在正值大規模移民潮的2016年,於邊境地區出現暴力犯罪增加的現象,但受害者主要是委內瑞拉人,這表明真正面臨風險的往往是移民者本身,而非當地居民。
儘管如此,智利的政客們仍將近年來上升的犯罪率歸咎在移民身上。智利耶穌會移民服務組織(Jesuit Migrant Service)的艾斯曼( Ignacio Eissmann)向《經濟學人》表示,海地裔移民的大量湧入,也「引發了智利當地更明顯的種族歧視」。其他國家對移民的態度也逐漸強勢,哥斯大黎加在2020年至2023年間,認為移民對國家有害的人數比例來到65%,相當於上升了15%;而在秘魯和厄瓜多,更有高達8成的人持相同看法。
拉美各國收緊移民政策
許多政府起初對移民相當開放,但現在已瀕臨接收極限。智利從2018年開始要求委內瑞拉人和海地人在入境前,必須申請簽證;而秘魯和厄瓜多也在2019年,對委內瑞拉人實施相同政策。但如今,委內瑞拉人在本國幾乎領不到簽證,因為自從該國總統馬杜洛(Nicolas Maduro)在去年7月「偷走」大選後,上述三國相繼關閉了在委內瑞拉的大使館。
智利左派總統柏瑞克(Gabriel Boric)表示,該國已無法再接收更多移民,不只停止了移民身份合法化的計畫,還推動擴大驅逐非法移民。秘魯政府則是大幅提高移民身份合法化的門檻。理論上,移民兒童無論何種身份都能上學,但在實際操作中,缺乏正式文件往往阻礙孩童就學。
巴西和哥倫比亞仍相對寬容。波哥大市長費爾南多・加蘭(Carlos Fernando Galán)強調,政治領袖有責任「防止仇外情緒升溫,並向公眾展示移民帶來的好處」。然而,反移民聲浪仍在加劇:近70%的哥倫比亞人相信移民會導致犯罪率上升。《經濟學人》指出,這可能正是為何哥倫比亞總統裴卓(Gustavo Petro),遲遲不敢推出新的移民身份合法化方案。
除了波哥大市長展現包容的態度外,委內瑞拉和哥倫比亞邊境城市古庫塔(Cucuta)市長阿賽維多( Jorge Acevedo)也表示:「不論來多少人,我們都能應對。」但《經濟學人》指出,古庫塔目前正面臨因國內動亂情勢,而湧入的大量卡塔通博(Catatumbo)流離失所者;若再有更多委內瑞拉人進入,恐怕會讓原本已經緊繃的社會系統頻臨崩潰。
與此同時,馬杜洛在委內瑞拉的統治變得越加專制。自2024年7月以來,前往哥倫比亞的移民人數有所增加,且實際人數往往比官方數據再高出許多。根據《經濟學人》,兩國邊境地區遍佈「trochas」(非法通道),而在合法關口,官員通常也不會嚴格檢查文件,讓移民能夠輕易入境。
2025年2月13日。委內瑞拉中央大學的一條街道上寫滿了自2014年來,在反政府示威活動中喪命的學生的名字。(AP)
明顯地,受拉美移民潮影響最大的仍是拉美地區自身,尤其是哥倫比亞,而非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