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Apple），科技產品霸主，市值3.45兆美元。高盛（Goldman Sachs），華爾街龍頭，市值1,564億美元，有什麼事情是兩大龍頭聯手還做不好的？答案是信用卡業務。
高盛與蘋果合作的Apple Card於2019年推出，但2023年底，外傳高盛將正式退出整個業務。此後不久，華爾街日報指出，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旗下大通銀行（Chase）可望接手這樁生意。高盛與蘋果為何拆夥？蘋果若改與摩根大通合作，其金融大夢又將走向何方？
高盛加Apple，誰能想到這項合作會失敗？
高盛與蘋果合作最早可追溯到2016年，當時高盛亟欲開發消費者業務，卻苦無門道；蘋果正好想開發金融業務，於是兩者一拍即合。據外媒報導，2016年高盛建立虛擬銀行平台Marcus by GS，以高利率和存戶零手續費為號召，吸引消費者開戶；隔年和2021年，高盛分別和蘋果、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合作發行聯名信用卡。2020年，Marcus第100萬名用戶正式誕生，這個合作看來十分順利，不過財報透露更多內情。2020年的高盛財報顯示，當年度的信貸損失儲備金（PCL）較前一年翻倍、來到近31億美元。高盛說明，業績欠佳實與當年COVID-19爆發後，信用卡貸款大增有關。
科技媒體The Information引述知情人士說法，指蘋果和高盛約定，高盛不從Apple Card（蘋果聯名卡）收取任何交易手續費，高盛因此失去了卡片年費、海外交易手續費和延遲付款服務費等其他信用卡本應有的收益；取而代之的是，只要持卡人選擇分期付款買蘋果產品，高盛可向蘋果收取較高比例的費用。「這種合作關係在某些方面不尋常，但並非前所未見，」該知情人士說，「蘋果和高盛都是信用卡業務新手，而且這項合作發生在疫情爆發前，那是利率相對較低、景氣相對好的時刻」。
華爾街VS矽谷，兩家最強美國公司深陷文化衝突
對蘋果而言，推出支付工具，更加緊密綁定既有的蘋果設備用戶，是夢想中的業務，因為這樣可以刺激用戶消費更多，甚至是讓他們心甘情願掏錢、買升級的iPhone。一開始，蘋果找來摩根大通和美國運通商討合作可能性，高盛並未在名單之中。高盛聞訊，派專人飛到加州庫珀蒂諾（Cuppertino）蘋果總部，用蘋果可以參與發卡、調整額度等提案反而後發先至，拿下這次合作。畢竟金融海嘯以後，高盛積極尋求華爾街以外的收入管道，不顧一切也要拿下蘋果的聯名卡發行業務，實屬合理之舉。
理論上，高盛身為金融業者，這張信用卡的最終決策理應由高盛拍板，但蘋果以其強勢經營立場聞名，加上蘋果認為Apple Card應該是一個「不收年費並鼓勵客戶及早付清餘款」的支付工具，這個極為創新的想像，一開始就主導了雙方的合作條件。Apple提出的產品構想，在金融監管機構和信用卡處理商的限制下，最終往往窒礙難行；另一方面，高盛也沒有料到，蘋果異想天開的設計要求會這麼難以達成。
舉例來說，蘋果希望刷卡回饋金可以即時入賬，但高盛工程師經過一番努力後，確認這個要求不可能做到，因為銀行後台確認及處理金流皆耗費一定時間，購物通路商亦沒有誘因要加速配合。最後蘋果定案，把回饋金叫做每日現金（Daily Cash），持卡人必須等待交易完成處理，最高3%的現金回饋才會入賬。
The Information認為，高盛與蘋果合作經營Apple Card過程中的各種歧見、衝突，正是華爾街和矽谷兩種商業風格的差異所在：高盛身為華爾街龍頭，優先考慮的是法令遵循（compliance），考慮有無違法，凡事預估獲利能力再行動；自矽谷起家的蘋果則高度關注用戶體驗，力求以最時尚的產品、最流暢的使用體驗吸引注目，進而創造更多業績，兩者之間的情勢，隨著Apple Card上線運作而日漸緊張。
華爾街巨擘的新手級失誤不斷
蘋果正式公開Apple Card前，還有一個意外插曲：CEO庫克（Tim Cook）竟遭系統拒絕發卡。蘋果系統拒絕自家大老闆的原因是庫克身為世界級商人，身份恐常常遭冒用，在辦理信用卡時本來就被標記，才會被高盛的系統拒絕了。最後高盛只好破例一次，硬是更改程序，讓庫克拿到屬於他的Apple Card。
Apple Card一上路，就不斷招來大小風波，成為眾矢之的。過往習於與企業客戶交手的高盛，顯然低估了客服需求，在Apple Card上線頭幾個月，高盛的客服中心幾乎被「打爆」。緊接著，高盛面臨聯邦監管機構調查，因為不少人在線上論壇抱怨，自己竟要為從未消費的項目埋單，美國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onsumer Financial Protection Bureau）持續收到民眾投訴，導致該局後來也不點名地發文批判，將「針對大型科技公司及提供數位支付APP的業者，發起新的聯邦層級監管行動」，被意有所指的對象，當然是蘋果。
除了資安問題，高盛與蘋果高估Apple Card發卡數量，也是日後高盛退出合作的遠因。本來蘋果預期，Apple Card上線第一年就能達到500萬用戶，事前促銷活動的成效看來樂觀，更讓他們決定提高預測值到首年新增1,000萬用戶。然而，第一年的成績單是只有300萬用戶註冊了Apple Card。截至2024年初，Apple Card花了3年多時間，發卡數才達到約1,200萬張。
高盛財報顯示，消費金融平台部門陷入「做越多虧越多」窘境，這可能也是該行選擇結束Apple Card的直接原因。（圖片來源：高盛財報截圖）
高盛選擇跳船，摩根大通接棒
散夥之後，蘋果也擔心品牌形象受損、或者再次被文化不合的夥伴拖累，因此也積極尋找新的合作者，大通銀行這時再次成為候選人。之所以考慮大通銀行，是因為該行本就發行萬事達卡（編按：Apple Card的發卡組織），與信用卡客戶互動的經驗，略勝企業金融見長的高盛一籌。此外，大通銀行既有的卡友資料有助於整合Apple Card，該行還有不少實體據點，可提供客戶自動提款機等服務，對比先前，Apple Card正是因為沒有實體據點可存、提款，經常受到客戶責難。
再者，彭博社分析，大通銀行跟蘋果本來就是緊密的合作夥伴。首先，大通銀行是早期加入Apple Pay的金融機構，也是其最成功的夥伴之一，兩者合作推出的「Ultimate Rewards」計劃，為其銀行和信用卡客戶提供購機優惠。大通銀行也是蘋果零售商、線上商城和App Store最大的信用卡合作夥伴之一。而且蘋果還有約600億美元的現金存在大通銀行。
大通銀行若能接手Apple Card業務，就能向1,200萬個潛在顧客推廣旗下金融商品，商機當然可觀。不過在此之前，還要經過一番考驗，根據華爾街日報報導，高盛留下未結清的信用卡帳務餘額高達170億美元，摩根大通只願意付出比帳面價值更低的總價承接。畢竟信用卡業務有用戶欠款成為呆帳的風險，雙方如何劃定這大筆帳款的最終金額，直接關係到Apple Card的存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