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冒險,只為復刻溫暖:《野蠻人徒步日記》選摘(1)

台灣風景、風景、山景、台灣(示意圖/取自pixabay)

出發前我做了功課,走過三冠王路線的徒步者大概都有相似的結論:AT(阿帕拉契山徑)是一條面貌猙獰的步道,相較於PCT(太平洋屋脊步道)、CDT(大陸分水嶺步道),算得上是「無景」的長步道。

但幾乎所有徒步者走完阿帕拉契山徑之後,都有種難以形容的惆悵感,我也不例外。

我想,那是因為阿帕拉契山徑不像PCT、CDT那樣有種莊嚴神聖不可侵犯的距離感,反而像是母性的存在,包容一切情感,療癒傷痛。

所以,我以為的阿帕拉契山徑之美,是在長時間的平靜單調中不經意的細膩蘊涵,不斷堆疊,最終在內心形成的巨大情感,甚至自己也沒察覺。

徒步者將目光投向遠方,做好面對困難的準備,要追尋更遠的風景,殊不知一回憶才發現,當下的那個片刻才是最美的,那真的很像「人生」。

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也不會想做。

搭著那年的單車環台浪潮,我買了一台天藍色彎把自行車,雖然它已塵封在倉庫裡,但我對我與它的冒險依然記憶深刻。

我第一次騎著它出門,從桃園竹圍打算一路騎到台中大甲。那天一直籠罩在陰霾裡,抵達台中時落起大雨,我不慎因路肩白色標線而打滑,跟著就是重摔在地,連車輪都變形了,只好牽著自行車走到大甲火車站,將車寄回桃園。

這次失利並未令我受到打擊,反而覺得最難的不過如此。很快地,第二次上路我踏上環台之旅。這天,我騎到彰化鄉下,那個我短暫生活了兩年的外婆家。

小時候,隨著父親工作異動,我很少在在同一所學校待超過兩年。不斷流轉的人生讓我厭倦情感的拉扯,對很多人事物都豎起高牆,將自己活得很孤獨。

常常被人問到:你在那裡長大?我露出疑惑的表情,因為我很難回答這個問題。若某人問:你的家鄉在哪裡?那我肯定會回答彰化外婆家,在鄉下與外婆生活的那段自由自在的童年,是生命中最溫暖豐富的一段時光。

外婆包容了我的任性與稀奇古怪的念頭,例如從學校回家要走上三公里,有一天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我不像其他人一樣在屋簷下躲雨,而是在大雨中跑回家。外婆心急的讓我直接跑進浴室沖熱水澡,守在浴室外幫我張羅乾衣與浴巾。

我很享受克難艱苦之後的溫暖,對我來說那是一種家的「歸屬感」。我喜歡到處旅行冒險,遭遇各種困境,可能也是在復刻那份溫暖吧!

外婆聽到我騎自行車環台,非常驚訝,她叮囑我不要再繼續,太辛苦了,讓我一定要停止旅程回家。

我怕外婆擔心,跟她說:「好的,我要回家了。」

隔天,我揮別外婆,繼續環島。我沒說謊,我要回家了,只是選了比較遠的那條路。外婆聽到我完成環島,沒有生氣,反而帶著驕傲為我感到開心。

小時候,家裡的長輩告訴我:「你外公是天馬行空的夢想家,你外婆是勤懇的勞力者。」外婆能獨自扛著扁擔挑菜上山,爬到山另一頭的小鎮賣錢。

外婆很節省,事業成功的舅舅給的家用一定不少,但外婆仍粗茶淡飯。後來我們才知道,有些已經腐敗的地瓜或剩菜外婆都捨不得丟,全吃下肚,一檢查身體,竟已腸胃癌末期。 (相關報導: 馮建三專文:1921-2002─台灣媒介改革運動八十年 更多文章

腸胃癌肯定伴隨著極巨烈的痛楚,外婆卻很少表現出來,頂多說身體不舒服要休息,能忍耐到這種程度,大概也是堅毅的生活方式訓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