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評析:台北三月天 翻開契訶夫這本書

《華麗夢境-給契訶夫的一封信》 是丹尼爾.芬茲.帕斯卡向契訶夫致敬的作品。(取財2014台灣國際藝術節官網)

台灣近年的劇場經常有契訶夫的身影,除了國內外劇團演出他的經典作品,如《海鷗》、《凡尼亞舅舅》、《三姊妹》等,許多當代導演也常以契訶夫為創作題材,呈現他們所瞭解的契訶夫。

2014年是契訶夫逝世110周年紀念,三月中來台演出的瑞士芬茲.帕斯卡劇團(Compagnia Finzi Pasca),試圖以馬戲加雜耍特技的表演方式,詮釋契訶夫的創作與生命史。這是繼2006年4月底加拿大史密斯.甘瑪爾劇團(Theatre Smith-Gulmour)來台演出《短打契訶夫》(Chekhov’s Shorts)之後,再次讓人驚豔的作品。

史密斯.甘瑪爾帶領的形體喜劇團跳脫傳統寫實主義編導方式,四個演員扮演數十個人類/非人類的角色。每個演員分飾多角,以手提箱為基礎道具,變化為座位、牆面、棺材、手風琴等,加以橫向敘事方式,串連契訶夫的五個短篇小說,從〈列車上〉的火車開頭,接著以跳躍的方式,帶出〈套中人〉、〈卡什坦卡〉、〈睏〉、〈羅特希爾德家族的小提琴〉,這種表演方式,符合契訶夫設定的寫作目的:「作品應該反映生命的瞬間,而此瞬間只對一個具體人物的生活或命運產生意義。」演員用身體的每一個部份,讓閱聽大眾觀賞這些生命瞬間聚合的同時,聆聽契訶夫跨越時空對我們娓娓訴說的生活真理。

《華麗夢境──給契訶夫的一封信》(Donka–A letter to Chekhov)則以雜技表演、惆悵音樂,夾雜強烈的光影意象華麗開場,隨即是兩位釣客的竊竊私語:

從前義大利人花錢到解剖劇場觀看屍體肢解。他們不是因為生性殘忍,而是想要知道,靈魂究竟藏在何方?爾後時代改變,普通劇場也開始尋找靈魂。契訶夫既是醫生又是作家,他四處找尋靈魂。

釣魚是俄國人的日常休閒活動,他們在魚竿釣勾上綁一個Donka(小鈴噹),鈴噹一響,釣客即知魚兒上鉤。這幅圖像是導演丹尼爾.芬茲.帕斯卡從契訶夫故鄉塔干羅格(Taganrog)所見景像,成為他創作《給契訶夫的一封信》之發想。在帕斯卡劇團的演繹下,這個細微的動作成為一種創作的隱喻。

正如費里尼在自傳體的電影《阿瑪柯德》(1975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中,以狂歡節風格描寫一個少年的情感歷程,芬茲.帕斯卡劇團則編寫契訶夫的生命歷程,以宛如夢境的華麗馬戲,表現作家與其醫學妻子和文學情婦之間的糾葛。雜技演員輕盈的跳躍、飛騰,桃紅色巨形光面上美麗的迴圈反影,那是戴著單柄眼鏡的契訶夫,和出現在他生命與創作中的人物。三姊妹盪鞦韆,用走繩索、倒吊等特技表現永無終止的爭吵。穿著婚紗的女孩們是契訶夫永遠的未婚妻,她們只能在閱讀作家所寫的一封封長信中度過漫長的等待,舞台上以主角發信封表現這些生命故事,在想像的薄冰上行走的是青年契訶夫深愛的麗卡.米茲諾娃。自比為海鷗的妮娜則在濕滑的冰面上跌跌撞撞,擺出荒唐可笑的姿勢。

串連整齣戲劇的主要意象,是困擾作家一生的肺結核。大量的冰塊、紅色花瓣,象徵醫治肺結核病患的方式以及點點血跡。一般咸認契訶夫於大學畢業那年被確診為肺結核病患,但十多年前出土的作家病歷,顯示他從十歲起就常感到胸口不舒適。此後這個疾病如影隨形跟隨契訶夫,讓他不得不離開寒冷的莫斯科,到溫暖的南方療養。白色床單、旋轉的病床、喃喃自語的妻子奧爾嘉是《給契訶夫的一封信》下半場的主要剪影。最後,在德國小鎮的契訶夫已經奄奄一息。根據德國傳統,醫生會給瀕死病患一杯香檳,希望減輕其臨終前的苦痛。契訶夫從醫生手中接下香檳,轉身對妻子奧爾嘉說:「我很久沒喝香檳了」。他端起酒杯,平靜地將香檳一飲而盡,不久便走出生命這個「惱人的陷阱」(《第六號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