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為普京寵臣與心腹、今年6月突然發動兵變的瓦格納頭子普里格津，23日在莫斯科以北的特維爾一帶墜機，包括俄國官媒與瓦格納方面都宣稱他已罹難。雖然飛機失事原因還不明朗（瓦格納宣稱是被俄軍擊落），但《外交事務》網站頭條已刊出〈普京為何殺掉普里格津〉一文，由華府智庫專家斯塔諾瓦亞（Tatiana Stanovaya）深入分析普里格津死後的俄國政局。
不過華盛頓研究所（Washington Institute）資深研究員博爾什切夫斯卡婭（Anna Borshchevskaya）說，普里格津罹難算是解決了一個謎團，那就是「他在叛變之後為什麼還活著」？《經濟學人》則說，如果普里格津確實是按照普京的命令被殺，這將強化他「不顧程序與法律的復仇強人形象」，普里格津之死可能也有助於鞏固普京的權力、同時強化瓦格納領導人作為「作為講真話的愛國者」的神話。
2023年6月24日，瓦格納集團負責人普里格津在離開羅斯托夫時與當地居民合影。（美聯社）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俄國政治專家斯塔諾瓦亞（Tatiana Stanovaya）月初才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的〈普京的混亂時代〉（Putin’s Age of Chaos）一文指出，普里格津叛變是普京對其放任之下的產物，後來對這位瓦格納頭子的寬大處置，更讓普京的權勢看似遭到削弱。不過普里格津死於非命之後，《外交事務》執行主編瑞德（Stuart Reid）立刻訪問了斯塔諾瓦亞，並且刊出以下QA。
Q.這次空難並非意外的可能性有多大？
斯塔諾瓦亞（以下簡稱「斯」）：我們有充分理由相信普京對此事故非常感興趣，不過即便這次確實是意外，俄羅斯的精英與高級官員也會將其視為一次報復行為，克里姆林宮與普京也樂於利用這種懷疑。由於普京曾將普里格津稱為「叛徒」，因此俄國許多保守派人士對於普京放過普里格津感到震驚。普里格津非但沒有坐牢，甚至能在俄羅斯與白羅斯之間自由來去，普京也在克里姆林宮對其接見，一切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如今那些對此感到震驚者會說：現在我們看到了普京的手段，他一點也不軟弱，他正在奪回控制權。
2023年8月23日，據信普里格津搭乘的私人飛機在特維爾州的庫任基諾村附近墜毀。（美聯社）
Q.膽敢挑戰普京者，會有什麼下場？
斯：普京過去曾多次表示「叛徒必須死」。他說這些人必定慘死，這是他們必須承受的痛苦。但普里格津並不是一個典型的叛徒。在今年的兵變之後，普京曾將其形容為「在國家面臨外部侵略時，敢於挑戰國家的人」。普京還說，在戰爭中人們會失去理智，他對普里格津的態度確實比那些故意背叛祖國者要溫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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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24日，瓦格納傭兵團負責人普里格津在羅斯托夫錄製談話影片。（美聯社）
2023年8月21日，瓦格納集團首腦普里格津的募兵影片。（美聯社）
不過我終究看不出來，發動兵變的普里格津對普京來說到底還有什麼價值。有人認為普里格津手裡頭有普京的把柄，所以普京才不敢除掉他，我對此表示懷疑。那麼把普里格津留在身邊，還有什麼意義呢？普京容忍普里格津的唯一原因，是他在烏克蘭和敘利亞有一些軍功，但這真的足以原諒他嗎？
在普里格津罹難之前，我很確定普京想辦法除掉他。也許不是肉體上的，我不確定普京是否這麼想。我認為外交部、格魯烏、聯邦安全局——不管是誰——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找到方法來奪走普里格津所擁有的一切。但普里格津現在確實失去了性命，我們已看到了眼前的情況。
Q.除掉普里格津對誰有利？
斯：對很多人都有利。那些認為普里格津已對國家構成威脅者，他的死代表了正義。對於軍事參謀部、總參謀部、西羅維基（siloviki，專指出身國安和情報機構的政客所組成的政治利益集團）、安全部門、保守派、鷹派—所有認為普里格津做得太過分的人—這件事早該發生。因此，我認為普京和克里姆林宮不需要說服公眾什麼。
Q.瓦格納集團今後何去何從？
斯：在俄羅斯的社交媒體上，有人宣稱普里格津如果不是死於意外，那將是俄羅斯政府一次非常冒險的行動。因爲這將引發普里格津支持者的不滿、憤怒與負面反應。不過我認為，我們不會看到任何重大反應，當普里格津決定挑戰國家時，已經讓那些在叛變前同情他的人感到失望。他們認為，在如此艱困的時期，不該有人出來攪局。
2023年8月24日，俄羅斯聖彼得堡的瓦格納橫幅，上頭寫著「瓦格納，我們在一起」。（美聯社）
這一點可以從民意調查裡看出端倪：兵變之前，有非常多人同情普里格津，但是在兵變後，普里格津的支持度就一去不回頭了。許多俄羅斯人之所以背棄了普里格津，因為他們覺得「你可以抨擊國防部的腐敗、你可以在社交媒體上批評軍隊，但你不能起來反對國家」。所以我真的不認為會有什麼反克里姆林宮的動亂，或支持普里格津或瓦格納的人出來搞事，可能會有一些小插曲，但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
Q.支持者會把他視為烈士嗎？
斯：我不這麼認為。普里格津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不好對付。我認為沒有粉絲會追隨他的腳步，繼續嘗試他的事業。即使是那些相信普里格津的人，也會把他的遭遇看成一種警告。人們會感到害怕，尤其是那些到現在還留在普里格津身邊的人。想像一下：他們一定認為自己是下一個。
2023年7月，白羅斯特種作戰部隊與瓦格納集團舉行聯合演習。（美聯社）
Q.普里格津的死對瓦格納意味著什麼？
斯：瓦格納現在已定居白羅斯，他的傭兵團可以繼續在非洲與敘利亞進行活動，但通往烏克蘭的大門已經關上。一些瓦格納的指揮官希望普京幾個月後會對他們說：「對不起，我錯了。我們需要你。請你們回來吧。」那完全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Q.未來幾天你會關注哪些面向？
我會看俄羅斯電視台如何報導這起事件，他們談論普里格津及其遺產的方式，將說明克里姆林宮決定如何塑造公眾輿論：關於瓦格納與普里格津在戰爭中所扮演的角色，什麼樣的歷史會留下來，什麼樣的歷史會遭到改寫。我也會關注官方調查的進展——他們會試圖呈現一個令人愉快的故事版本，還是淡化這起事件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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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25日，當瓦格納撤回駐地、保護莫斯科的正規軍撤出市區後，市民又重回街邊的咖啡館，包括路障與岡哨也都被撤除。普京的支持者也拿著印有他肖像的旗幟上街，上頭寫著「為了祖國、為了主權、為了普京」。（美聯社）
我也會關注保守派陣營在Telegram頻道上的反應，包括那些批評國防部的人會如何反應？我們會看到這次失事引發某種程度的憤怒嗎？他們會對普京生氣嗎？他們會感到失落嗎？看看他們將有什麼情緒，以及克里姆林宮會如何處置將很有趣。我們還可以關注一般俄羅斯民眾的發文——他們是否認為這起事件重要、他們跟這次空難又有什麼關係。當然，我們也必須關注瓦格納在白羅斯的遭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