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抵禦與中國的競爭、重振美國在先進半導體技術領域的領先地位，美國總統拜登去年批准「晶片和科學法」，祭出530億美元（約新台幣1.6兆元）補貼，以打造在地晶片供應鏈並吸引外資設廠，其中1/4專門用於資助研究和創造就業機會。
「美國發明了半導體。我們1990年生產全球近40％晶片，現在只剩下12％，」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Gina Raimondo）最近在推特上寫道。美國商務部預計，晶片和科學法與政府推出的系列配套措施，將讓美國國防部和國安界獲得在美國生產的全球最先進晶片。
然而美國當局必須面對的現實是，儘管在晶片設計領域領先，但大部分製造已轉移到海外，如今這些晶片90％以上都是在台灣生產，要移回美國產製並不容易。根據美國半導體產業協會（SIA）數據，自晶片法出台以來，在世界大廠的響應，美國已經宣布50多個在地的新半導體項目，計劃創造超過4萬4000個新工作崗位。
美國權威雜誌《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5月30日分析指出，拜登（Joe Biden）雄心勃勃的計畫面臨重大挑戰，該擔心能否有足夠技術人才來填補新的工作崗位，如何建立有效的人才培育管道，使美國真正成為全球半導體強國。
雷蒙多今年在喬治城大學（Georgetown University）演講也提到這一問題：「如果我們不投資於美國的製造業勞動力，那麼我們花多少錢都沒用，我們不會成功。如果我們要解決勞動力上的挑戰，我們既需要對自己誠實，也需要創造性地提出解決方案。」
專有技術人才不足
《外交政策》指出，以台積電在美國設廠為例，位於亞利桑那州鳳凰城的兩座新晶圓廠，去年12月加碼投資達400億美元（約新台幣1.2兆元），將創造4500個就業機會。其中數百個職位將由台灣外派的工程師和在台灣完成培訓的美國工程師填補，這便凸顯出美國缺乏熟練的技術人才。
「如果你想把製造業帶回美國......你必須擁有半導體專業知識，你必須擁有知道如何運營晶圓廠以及如何建造晶圓廠的人，因為每座晶圓廠都是專門製作特定晶圓的，」美國科學家聯合會（FAS）新興技術和國家安全副主任考希克（Divyansh Kaushik）指出，「很難發展這種專有知識。」
在紐約布魯克林海軍造船廠舉行的Nanotronics公司製造中心開幕式展示的半導體晶片。（美聯社）
據管理顧問公司麥肯錫（McKinsey）估計，2030年美國產業將面臨嚴重人才短缺，預計缺少30萬名工程師、9萬名熟練的技術人員。智庫「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ITIF）報告也發現，儘管半導體產業越來越重要且熱門，但過去20年來，能進入半導體產業的美國籍電機工程學生比例顯著下降。勤業眾信（Deloitte）預測，未來幾年美國半導體業將面臨7萬至9萬勞力缺口。
從基礎到高階人才都缺 美國打算如何解決？
台積電、英特爾（Intel）和美光（Micron）等晶片製造商正在與亞利桑那州和紐約當地的學院合作，預計將共同創造近2萬個就業崗位，並培育該產業大部分職位所需人才──廠房技術員。培訓基層技術員所需的時間通常較短，完成證書課程或兩年制副學士學位便能擁有專業基礎。大廠和產業協會也正在計畫其他培育人才管道，例如為退伍軍人提供技能培訓。
「退伍軍人是一支高素質、非常可靠的勞動力隊伍，」國際半導體產業協會（SEMI）全球總裁暨執行長麥羅洽（Ajit Manocha）認為，「雖然這只能解決部分問題，但它是解決方案的重要一環。」
美國大型高等教育機構也在大力推動半導體人才管道的開發。今年，普渡大學（Purdue University）任命該領域代表人物朗斯壯（Mark Lundstrom）為「半導體長」，負責該大學的半導體人才培訓計劃。大約一年前開始，朗斯壯也來到台灣知名大學簽訂國際人才合作備忘錄。朗斯壯指出，許多學生對半導體業有好奇心和興趣，普渡大學工學院光是一項暑期計畫就收到近500人申請，是校方預期申請人數的十倍。
但留住國際人才涉及美國敏感政治問題──移民。建立一支美國半導體國家隊需要時間，面對與中國的競爭，華府可能沒有太多時間了，該領域大多數人都認為，努力培養當地人才還不夠，美國不僅需要快速培養新一代工程師，還需要吸引國際人才留下來。
朗斯壯也這麼認為。「半導體一直是最依賴國際人才的領域之一，」他認為美國必須應對移民挑戰，美國在吸引移民方面具備競爭優勢，「世界各地的聰明人都想來這裡，如果有機會，他們願意留下來，我們需要讓他們更容易做到這一點。」
1980年代以來，美國的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教育體系不斷下滑，一部份是因為製造業工作機會被外包到海外。華府智庫「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去年指出，美國需要重振STEM教育體系，目前面臨的問題是，年輕人認為取得該領域大學學位的時間與金錢成本太高、學生無法在高中階段觸及所需課程，以及這些學科的合格師資也不夠充足。
CSIS報告稱，目前大都會地區STEM領域也開出30％職缺，但大約只有11％美國人擁有STEM學位。美國更高階的工程課程班級裡，大部分學生都非本國人。據ITIF報告，1997年至2020年間，國際生在高階工程相關領域獲得學士和碩士學位的數量成長了110％，而美國公民僅增加18.2％。雖然半導體公司的碩博士工程師職缺比技術員少，但高等教育人才絕對是製程中必不可少的。
美國學生認為STEM學位成本高。（圖/George@ flickr）
競爭留住海外人才
一名來自新加坡的普渡大學國際生告訴《外交政策》，目前他更願意留在美國，直到畢業之前還有幾年時間可考慮。「這取決於我獲得的機會或工作是什麼，我看到在美國這裡獲得某些半導體工作的機會更大。」
大多數國際學生都是透過H-1B工作簽證留在美國，該簽證項目每年都有固定限額，抽籤發給6萬5000名一般申請人和2萬名碩士以上學位申請人。由於申請人遠大於配額，而且簽證有效期3年、申請續簽一次也是3年，所以持有H1B最長的期間就是6年。多數學生想長久留在美國，會選擇趁H1B有效期間內申請綠卡。
美國半導體產業協會技術政策主管布瑞肯菲爾德（Eric Breckenfeld）表示，半導體公司常發生的狀況是，員工連續申請H-1B失敗。想透過美國國會修法放寬移民與居留簽證制度面臨很多阻礙，「晶片和科學法案」原先希望讓在關鍵產業工作的碩博士雇員更容易獲得綠卡，就被資深的共和黨參議員葛拉斯里（Chuck Grassley）攔下。
然而美國與中國日益激烈的競爭，使人才短缺問題再度浮上檯面。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也指出，美國亟需盡快做好移民制度改革。本月，70名相關領域專家連署致函給聯邦眾議院「美國與中國共產黨戰略競爭特別委員會」，呼籲民意代表採取更多措施移除STEM移民障礙。
連署方認為，中國正在積極發展自己的STEM人力資源，尤其是人工智慧和超音速等關鍵技術領域，美國須擁有世界上最優秀的STEM 人才，否則將很難取勝。
不僅美國，歐盟、英國、日本、南韓和印度政府也正在制定配套措施，力搶海內外半導體人才，以加強國家在全球供應鏈中的地位。日本主辦G7峰會時，將自己定位為全球晶片供應鏈的關鍵參與者，並與普渡大學和美光科技簽署協議，還和英國建立了半導體合作夥伴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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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不必依賴世界其他國家——他們自己的團隊就有很多人，」考希克認為，而美國「需要世界與我們同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