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青少年族群自殺死亡率連續20年攀升,2019年15至24歲更有高達257人輕生;15至24歲的自殺通報率從2016年4365人次至2020年1萬659人次,上升了快2.5倍,2020年已占所有自殺通報的26.4%;各級學校通報學生自傷人次更呈現倍數增加。
監察委員范巽綠、林郁容、紀惠容、蘇麗瓊在2021年8月的報告指出,學生自殺死亡原因以「憂鬱症及其他精神疾病」為大宗、「感情因素」及「學校適應」較為常見。但是在健康教育中,對於「憂鬱症及其他精神疾病」的介紹其實非常的少。雖然在學校的輔導體系中,對輔導老師跟駐校心理師一直有繼續教育,也有工作坊討論「憂鬱症及其他精神疾病」,但是以成敗論英雄的話,整體系統的運作是該被好好檢討。
青少年自殺防治重大障礙:家長知識與觀念不足
長期以來,輔導老師跟駐校心理師的專業度、經驗值一直是個大問題。另外,根據《心理師法》第13條,明定精神官能症、精神病,或腦部心智功能之心理治療,應依醫師開具之診斷及照會或醫囑為之。學校在照會跟轉診方面往往做的不夠確實,造成醫療協助無法即時的提供,這不是學校諮商輔導體系的不夠積極而已,更大的問題往往來自家長的排斥心態。
像9月13日國中學生墜樓,媽媽還會表示,兒子道別出門時還眼泛淚光,但是媽媽也只能心理不安地,看著小孩就此踏上不歸之路。以前類似的案件,絕大多數父母的回答都是「看不出跡象,都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麼?」這其實反映的不是父母對小孩的不關心,而是父母對憂鬱症的缺乏認識,甚至對精神疾病的排斥跟潛意識的漠視。當社會把憂鬱症歸類為「不堅強」、「不努力」、「不知足」,父母親對於看精神科就有疑慮,這樣小孩怎敢表達自己的憂鬱?學校怎樣及時轉診跟積極處理呢?
社會對精神病的刻板印象,可能導致病童家長避諱讓自己的孩子就醫。情境照。(取自Pixabay)
就像很多的得了恐慌症的病人,終其一生可能都得不到適當的治療,因為都在心臟科用鎮定劑控制症狀,一沒了藥恐慌立即發作。以前沒轉診給精神科,或許跟其他科醫師太忙、醫學教育疏漏了精神疾病,甚至跟其他科醫師本身鄙視精神醫學有關。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病人會問:「醫師,你為什麼要轉診我去看精神科醫師呢?我又沒神經病。」當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幾次,其他科醫師應該就不會自找麻煩要病人轉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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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不足和預設立場造成歧視與扭曲
日本人的自殺死亡率一直以來都居高不下,這跟他們的社會普遍認為「憂鬱症是因為內心不夠堅強」有關,在那個社會中普遍認為精神疾病患者是家庭的恥辱。這樣的「預設立場」,其實跟「缺乏知識」相互作用,成為社會自殺防治最大的障礙。因為有太多「預設立場」的人,包括教育體系中的領導者,所以妨礙了精神疾病知識的教育跟宣導,讓新的知識無法傳播,正確的觀念難以建立。
有一些憂鬱症病人會來求助,是因為自己先上網搜尋相關的知識,甚至幫自己做了測驗,但更多病人會問的是「醫師啊,甚麼是憂鬱症?」你或許會說,都甚麼時代了,怎會還有人,尤其是年輕人,會不知道甚麼是憂鬱症呢?像青少年的父母,一般在30到50歲之間,應該在學校裡,新聞媒體的報導中,也多少都聽過憂鬱症是甚麼才對。但是在門診中,我實在很訝異於這個年齡層對憂鬱症普遍的無知,以及更深層的問題 - 「排斥」。
所以我搜尋了國高中生的教材,也搜尋了相關介紹憂鬱症與精神疾病的網站,結果不讓我驚訝,那就是──在這個社會中,我們根本沒有真正落實憂鬱症與精神疾病的教育與推廣。很多人認為理所當然的東西是付之闕如的,這也難怪,青少年的輕生近幾年激增,惡化的程度已然不是單親家庭的增加,跟社會支持系統的弱化可以解釋,而是社會對於精神疾病偏差的態度、教育上的空白,以及知識的匱乏。
教育輔導體系面臨資源的困境
曾經受邀去一所國中演講「網路成癮的處置」,列席的是被挑來輔導這些學生的老師,演講時有3分之1在滑手機,3分之1在改作業,其他3分之1認真聽的老師在問題時,被發現到明顯缺乏諮商輔導的知識,最後一個發言是「聽起來要處理這些學生並不容易,轉介給你好了。」
這樣「走鐘」的狀況其實很少見,畢竟只是一個小時的演講,我忍不住開口問「你們是怎樣被選來當輔導老師的?」
「我們是教數理的,輔導室認為網路和數理比較有關。」
徒具形式的挑選諮商輔導人員,期待透過簡單的課程學習來達成目標,這是不會有幫助的。輔導體系並沒有得到適當的重視,很多在學校工作的諮商心理師會挫折,也缺乏好好學習跟未來升遷的管道,必須靠使命感支撐。學過心理治療的人應該都知道,沒有專業、沒有督導,光靠使命感是不夠的。
專業的「憂鬱症與精神疾病」網站企需建立
其實當學生身陷五花八門的「教育改革」裡,各種奇奇怪怪的甄試、基測中,要他們去學習精神疾病的知識好像不切實際。對於本身沒有經歷過憂鬱症(自己或親友)的師長們,要他們去「真正」知道憂鬱症是一種生理疾病也很困難,尤其青少年的憂鬱症跟成年人的憂鬱症比更複雜。
很多人對教育體系很失望,包括我在內,就算是很直接的東西,往往在保守的制度下都可以搞得很制式,很扭曲。而網路已經是現代人學習知識跟解決問題中非常重要的一環,透過網路裡的資訊、測驗,憂鬱症患者,以及他們的親友,都能隨時得到診斷相關的資訊,甚至線上的詢答。
網站需要的不只是程式,「專業」、「熱忱」、「態度」、「財務」缺一不可
很多人想到網站,就想到寫程式,要做的美觀精緻、易於瀏覽,且功能強大,然後就想到要花多少錢。以剛剛所列的幾個外國網站來說,在程式設計上都有值得我們參考之處,但重要的是:
1.投注在網站內容的絕對都是專業之學者,他們不求名,不計較私利,才能持續不斷的維持跟更新網站。台灣有些基金會,出發點甚好,但是偏於個人的主觀意見,缺乏專業、缺乏科學驗證的資訊,這樣的做法很少見於國外的主流網站。
2.熱忱跟態度很重要,台灣很多的醫療單位,觀念還停留在提供疾病衛教,他們的熱忱是在教育病人與民眾。但這類型的網站其實不是在做衛教,態度上是要跟社會大眾溝通精神疾病的概念與知識,用服務的精神提供適用的量測工具,以及可以協助的管道,包括免費的線上詢答,這需要更多專業態度的熱忱。
3.健全的財務──上次有人跟我提及贊助類似的網站,希望用募款的方式幫忙我處理硬體的部分。但是專業的網站是一個浩大的,也是必須持之以恆的工程,不是丟一筆錢就可以解決的。國外有政府的力量,也有醫學會、法人團體、基金會。這些組織都具備足夠的歷史、專業、規模、使命,也不斷的在募款來進行不斷的改善。
已經遠遠落後於歐美
台灣其實有很多的基金會,像大型金融機構、上市公司都有,或許他們都很低調、默默行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平常在做甚麼?對於台灣急速惡化的青少年輕生問題、對於台灣的精神疾病他們願意貢獻多少?至少到目前為止,我看不到真正具備一定水準的精神疾病網站來幫助苦難者,這或許是台灣社會一種不夠進步的映照。
女神賈永婕,您願意挺身而出,幫幫台灣的下一代,幫幫弱勢的精神疾病患者嗎?
很可惜的是我沒有多少財富,捐不起一整個網站的成立與維持,我能做的是提供專業的知識,把疾病衛教轉化成更有幫助的溝通與協助。本來希望台灣相關的基金會,可以出面來做這個,已經遠遠落後於歐美的工作。但是這麼多年來,連致力於提供華人心理治療的某個基金會,網站中都不具備基本精神疾病知識的介紹,深感需要招喚「神」的幫助。
疫情是一時的,隨著疫苗的施打,呼吸器就不再有那麼多的需要了!但是精神疾病卻是持續的影響著可能高達一半的人口,包括憂鬱症、焦慮症、失智症,酒精或藥物成癮。精神疾病不像3高,影響的主要是病人,精神疾病患者會影響一個家庭,甚至整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