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性侵受害者常不敢講、甚至說謊?學者:這「4大秘辛」讓他們的傷口遲遲無法癒合…

許多性侵受害者都不敢講、甚至對自己的經歷說謊,其實這不是他們的錯,而是背後錯綜複雜的因素造成他們長期的痛苦。(示意圖/pixabay)

家內性侵的心理創傷研究:「為什麼說謊?」「這種爸爸真是禽獸不如!」「你吃這些藥就會好」......這些是家內性侵受害者常聽到的話,卻也是將之推向孤立邊境的話。本文濃縮自不同受害者的生命篇章,中研院民族所的彭仁郁副研究員,透過臨床田野訪談與精神分析,希望幫助理解受害者內心的真實黑洞。

(圖/張語辰攝,研之有物提供)
受到本土臨床心理學家──余德慧老師的啟蒙,自臺大心理系畢業後,彭仁郁先在「東華大學族群關係與文化學系」接觸到人類學與社會學,後至「法國巴黎狄德羅大學臨床人文學院」,學習更全面地關照受苦之人的心理病理暨精神分析學知識。(圖/張語辰攝,研之有物提供)

家內性侵:讓空氣凝結的話題

「九零年代初期,我在臨床實習時,原以為醫院是安全的環境,可以和心理學專業的同儕、學長姐討論家內性侵的議題,但說出口的當下空氣卻凝結……」彭仁郁回想。無論是大眾或專業工作者,面對「家內性侵」或稱「亂倫暴力」的議題,在毫無準備之下,往往不知如何反應才適當。

彭仁郁提到,我們會想像家內性侵的受害者一定會有某種樣貌,以至於當他們訴說創傷經驗時,我們會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把他們當成脆弱的易碎品來對待。

這樣小心是好的,但過度先入為主去預設樣貌,反而會和家內性侵受害者錯身而過,不見得是他們希望得到的肯認。

時間回溯到高中時期,住在宿舍的彭仁郁和室友熟了之後,幾名同學無意間聊起了被性騷擾的經驗,當大家一個一個分享,才發現「原來這不是只有我在面對」。但對於十多歲的孩子,通常覺得要躲起來處理,因為很多加害者就是自己家裡的長輩、或鄰居。

為什麼家內性侵受害者「不說出口」,這需要從幾個面向來理解:家庭的保護者和加害者常是同一人受害者的心理創傷主流臨床精神醫學診斷的限制與社會對事件妖魔化的壓力

心理創傷:曾發生的,彷彿沒發生過

曾在醫院急診室、社福機構等單位服務,彭仁郁發現在這些場域和家內性侵受害者接觸時間過短,彼此只能停留在醫病關係,大多互動為開立心理創傷證明、或創傷急性效應舒緩等流程,無法深入了解受害者的生命真實樣貌。

因此,彭仁郁在法國與台灣期間,主動進入家內性侵受害者自組的救助協會,也透過研究計畫與受害者們深入訪談,在臨床人文學、心理學、精神分析的先備知識下,聆聽受害者的生命經驗,並協助梳理受害者難以言說的心理創傷。

(圖/iStock,研之有物提供)
家內性侵受害者,常表現這些狀態:發生過的彷彿沒發生過、覺得我不存在這個世上。(圖/iStock,研之有物提供)

與童年受虐或性侵的受害者們訪談時,彭仁郁發現許多受害者不太敢使用「意象」的語言,彷彿一但開始想像,就會召喚真實的受害場景,當時的恐懼會活生生地侵襲感官。大多數人可以明確區分夢與現實,但對於曾受到家內性侵創傷者而言,在幻覺與真實之間,出現了模糊地帶。

「有可能是經常在家經歷性侵暴力,讓受害者自動觸發解離狀態,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我要假裝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彷彿是場夢。」彭仁郁說明,這像是腦海中存在一個橡皮擦。「爸爸進到我的房間……爸爸壓在我身上……」但後來爸爸對自己做了什麼,許多受害者會想不起來。 (相關報導: 性犯罪受害者不再沉默》一個「靈魂最深最黑暗」的故事 開啟社群網路「我也是」浪潮 更多文章

有位受害者花了五年的時間,才有辦法說出「我難過」這三個字。因為在這之前,爸爸打他不准哭,一哭打得更厲害。身體明明在痛,又要假裝痛不存在。持續處於撕扯狀態。

精神分析也會用「感官爆炸的後延效應」來解釋這個「症狀」或創傷狀態。當家內性侵受害者受到毆打、性侵、辱罵,心靈的自我防禦機制會在當下阻斷記憶這些片刻,但身體卻會記得這些痛覺,並延宕至未來。成年後,受害者一旦感到精神壓力,這些身體痛覺會立刻回來,因此許多受害者在訪談時回憶起過往,會不自覺伸手阻擋臉部、表情恐懼,甚至觸發歇斯底里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