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記得住第二,杜拜只能做第一!這裡把「發展」視作唯一,遮掩了所有問題…

杜拜富麗堂皇的外表下,隱藏了許多的風險和危機…(圖/Harald_Landsrath@pixabay)

巴掌大小的海島,勇擔無數「第一」,這裡是無庸置疑的「天堂」,只屬於「富人」的天堂…

沙漠奇蹟

二○○八年初我去杜拜的時候,它正享受著世人景仰。巴掌大小的海島,勇擔無數「第一」:最昂貴的人工高爾夫球場,最大的室內滑雪場,號稱「世界第八大奇蹟」的人工島,形似金字塔、泰姬瑪哈陵的購物商城, 奢華炫目的細節叫人目瞪口呆:貪婪與雄心,在這裡得到赤裸裸的褒獎。穿梭城中,當地人總會給你指:看,那是在建的「杜拜塔」,將要成為人造世界的巔峰。網上聊天遇到一個在國內的朋友,得知我在杜拜,他敲出兩個字:「天堂」,馬上又加一行:「富人的」。

從令人目眩的建築天際線收回視線,你也會發現杜拜並不富庶的一面。老城區破舊髒亂,外籍勞工開著「尼桑」堵在雙向十四車道的公路上。一名菲律賓女傭堅定搖頭:「我不喜歡杜拜,不喜歡。」她們的工資不超過一千迪爾罕姆(Dirham,大約八千六百塊新台幣),許多雇主私下與她們簽訂了比官方標準更低的雇傭協議,但仍然不斷有人願意到這個看似遍地機會的天堂打工。雖然新聞報導說,當地的斯里蘭卡工人工作條件惡劣,自殺案例增多,但我遇到的一個斯里蘭卡司機說,他慶幸有一份收入,下一代可以在這裡受教育。灼熱的建築工地上,印度工人告訴我,他在杜拜月收入七百迪爾罕姆(約六千塊新台幣),比在老家多一點,在老家根本找不到工作。

外國人在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都持短期簽證,且必須依靠本地雇主的擔保才能工作。也就是說,只要雇主不滿意,你就得搭下一班飛機離開。雖然人權組織猛烈批評杜拜的外國勞工狀況,甚至有人稱它為「二十一世紀的理想生活形態,背後是由中世紀社會的運作模式在支撐」,但所有缺陷都抵不過絡繹不絕的遊客和接踵而起的高樓證明的硬道理:杜拜成功了。哈佛大學醫療中心的撒爾帕.坦里,原籍土耳其,被派駐來杜拜工作。在全中東最大的醫療中心裡,吹著冷氣回答我關於杜拜外籍勞工的問題:「沒有人強迫誰來杜拜。」

「可是你的選擇比那些人多啊。」

「是的,可我還是說,沒有人強迫你來,這不是杜拜的問題,這是全球化,是全世界的問題。」如果成了全世界的問題,它似乎就不是個問題了。

酋長本人的生活,未見得時刻奢華。四四方方的賓士吉普車內,沒有任何裝飾。酋長用最普通的直立式手機,插在塑膠底座上。跟拍一整天,他到哪裡都穿一雙涼鞋。這與整個城市的風格和它崇尚的哲學極不相符。那些紙醉金迷的酒店,毫無節制的名牌購物商城被批評為「炫耀性消費的綠洲」,炫富多於實用。而酋長簡樸的行頭,反倒令人想起貝都因人最初的遊牧生活。 (相關報導: 兩小無猜卻被通報逮捕,男女各被判150鞭…在這個國家談戀愛,隨時有可怕的危險 更多文章

杜拜的成功歸於統治者,或許不無道理。馬克圖姆家族擅長打破陳規。他們發源於阿布達比,跟當地統治家族鬧翻之後,北上發展。阿拉伯半島夾在歐亞非三洲之間,從幾乎所有商業中心城市飛過來,都不需要轉機。但是,當半島各邦或依賴石油,或偏於保守時,杜拜卻一步當先,用好了這份「地利」。這種「領先」精神,一半也是出於無奈。波斯灣沿岸多產石油,杜拜的石油開採為發展帶來了「第一桶金」,可惜儲量十分有限,到今天石油收入也只占到杜拜總收入的百分之六。另一項沒落的傳統產業,是珍珠採集。沿海漁村的天然珍珠出口生意,在二十世紀三○年代全球經濟大蕭條時期遭受嚴重影響,但更致命的打擊,來自日本人工珍珠養殖的興起。石油枯竭,採珠業衰敗,種種不利逼著杜拜另覓出路,而無法像鄰近的沙烏地阿拉伯、伊朗、科威特那樣,躺在能源上做「食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