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耳其監獄的高牆裡,囚禁大量受過教育的人民:《黎明》選摘(2)

一名關押在土耳其艾迪尼市一所高安全級別監獄裡的政治犯,在獄中寫了序文:一封從獄中寫給你的信。(取自pixabay)

我是一名政治犯,寫下這篇文字的時候,正關押在土耳其艾迪尼市一所高安全級別監獄裡。我猜想,你們大多數都不曾收到從監獄寄出的信,所以我希望你們就這樣看待這篇序文:一封從獄中寫給你的信。

我在一年十個月前遭到逮捕,當時我是土耳其的國會議員,也是簡稱為HDP的人民民主黨的共同黨主席,這個政黨在土耳其的前一次選舉中,獲得近六百萬人投票支持。我與成千上萬的異議者成為政府的清肅目標,以國家進入緊急狀態為由,將懲罰性措施正常化。政府迄今對我發動了一百零二次調查,提出三十四項不同控告。總和起來,我目前面臨一百八十三年的總刑期。

在西方國家,監獄一般而言是犯罪受罰之處,在土耳其則完全是另一回事。監獄的高牆之內,現在正囚禁著大量有能力、受過教育的人民,足以滿足任何一個中型現代國家的需求。我身為人權律師,曾經數年堅持不懈舉報土耳其監獄的人權侵犯案例,因此我可以完全肯定,並帶著極大的沉痛告訴各位,自一九九八年成為律師以來,我從未目睹人權像現在一樣,如此頻繁而持續地遭到踐踏。現在的土耳其,有人挺身反對政府高漲的獨裁主義,就會迅速被監禁。他們可能是推特發文被視為批判當今政權的異議者、揮舞反抗標語的大學生、忠實報導的記者、參與和平請願簽署的學者,或是為公共利益服務的國會議員。政府相信連坐懲罰政策將能有效壓制「外面的」數百萬異議分子,他們所處的世界無異於半開放的監牢。於是入獄近兩年期間,我不曾疑問自己為何淪落至此。如同其他許許多多關押在土耳其監獄中的異見者,我也同樣在為和平與民主化付出必要的代價。即使被迫在獄中度過終生,我對於捍衛和平、民主與人權之權利的信念堅定不移。

今日世界普遍認為文學與政治是兩個獨立的領域,我從不認同這樣的觀點。讀者或選民對於作家或政治人物的期待,本質上並無二致,都是希望獲得啟發。兩者都被期待能夠創造意義、仔細觀察所處的社會,並且反省社會面臨的議題。最終,尤其在壓迫政體之下,政治人物背負的責任,與以社會福祉為優先的知識分子所背負的責任,不會有太大差異。

事實上,同時身為政治家與作家,我始終相信我們的鬥爭行動必須在兩個層面實踐。首先是在語言領域裡進行的智識鬥爭,這個領域自然包含文學。而目標在於重新奪回和平、民主、人權這些日復一日被侵蝕殆盡的概念,讓它們脫離政府與制度性政治設下的虛假界線的限制。一般常言,這些價值是已開發國家與壓迫政權,西方與東方之間的區別,然而在西方國家政府,它們卻經常被送上政治與經濟利益的祭壇,成為犧牲品,情況屢見不鮮。寫作當前,政治危機在世界各地爆發,而這正是關鍵核心。 (相關報導: 中國的機遇何在?《郭鶴年自傳》書摘(二) 更多文章

今天,我們必須設法對付一個扭曲至面目全非的政治論述,必須解決政治訴求遭到以和平穩定之名強制噤聲的處境,以及名為「發展中民主政體」的政權卻不正當操縱選舉、踐踏公民自由的事實。有些人會認為,在動亂困境中訴諸文學的角色不免過於天真。我難以苟同。文學,這個無疑構成了任何文化骨幹的藝術形式,不僅仍居於批判思考的先鋒,其催化出的想法與情思更可以反過來創造政治改革。切莫忘記,只要我們繼續為文字注入活力,文字便不會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