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獨派粉絲頁指出,在二二八事件發生後,3月7日蔣介石在日記上記載「…此時共匪組織尚未深入,或易為力,惟無精兵可派,甚為顧慮。」之後並且攻擊蔣介石,自己都認定臺灣當時沒有共黨滲入,這群人還以此當藉口, 講出臺灣人被屠殺還要說感謝的邏輯,就可以深刻體會這群人對發生過的事情是如何的毫無悔意兼冷血,這才是為什麼過去這類令人髮指的事件,社會至今無法平復最根本的原因。
當時共匪組織尚未深入,如果是指台灣當時沒有像是海南島的馮白駒所部那樣,有數萬精兵與可靠的根據地,有充沛的群眾支持。這話大概是對的,但是台灣當時真的都沒有中國共產黨滲入,就未必合於史實。除了在中部活動的謝雪紅與二七部隊以外,還有張志忠的嘉南縱隊在嘉義,在組織都不同程度受到中共台灣省工委的領導。假如說謝雪紅因為早年跟過日共,對省工委來說像養子。那麼當過八路軍科長級幹部的張志忠,就算是省工委組織上的親生兒子。
3月7日蔣介石在日記上記載「…此時共匪組織尚未深入,或易為力,惟無精兵可派,甚為顧慮。」,圖為蔣介石日記手稿。(中新網)
二二事件70周年時最重要的相關出版品,應該是台大歷史系教授陳翠蓮寫的<重構二二八>。書中提到的國軍在3月9日在基隆的登陸時間,就有上午晚上兩種說法,陳老師並列在此,表示她也無法判斷究竟何時為是。假如連援軍登陸基隆時間都在具體時點上不能確認,那怎麼能鐵板釘釘指責這些人下船伊始,50個小時航程的暈船都不用恢復,就在基隆進行大屠殺?
必須很謙卑地說,二二八事件有許多事實的真相,有可能在70多年後的今天已經亡佚無法考證了。在當時就公開身分的共黨人員以外,還有沒有當時蔣介石並不知道,卻在關鍵時刻發揮樞紐作用的重要中共潛伏人員存在,後來才曝光的呢?當然是有的,就是陳儀的外甥身兼台南縣曾文區長的丁名楠。
光復初期的台灣,行政區域劃分仍然沿襲日制,台南縣治下有一個曾文區,亦即日本時代的曾文郡,下轄麻豆鎮、下營鄉、六甲鄉、官田鄉、大內鄉等1鎮4鄉。區署設於麻豆鎮,進入國府時期的首任曾文區長是陳儀的親外甥,後來成為中國著名歷史學家的丁名楠。
在研究二二八成為顯學以後,台派人士大都知道台南市在二二八事件當中涉入不深,但卻出了個冤枉慘死的湯德章律師。
並且被獨派歌頌為保住台南在二二八中未遭兵禍的聖人,故至今台南市仍有德章紀念公園表彰之。
相形之下記得丁名楠台南行跡的台灣人就少了,最重要的記述者是林書揚。
丁名楠在偶遇後的深談之中配著咖啡,靜靜地聽著林書揚對國府接收台灣的抱怨。丁氏竟然表示同意,但神色之間卻有點黯然,當時使林書揚頗覺意外。因為他的母舅是台灣的最高行政長官,而他本身也是一區之長,老百姓責怨政府,等於是在罵他甥舅2人。而他卻不以為忤,沒有絲毫怒意,更沒有急於辯解的樣子。之後告訴林書揚的兩句話,「日本是半世紀以來已經制度化了的征服者,而中國是還沒有上軌道的共和國家。」在林書揚坐完30多年苦牢以後,他仍然對此記憶猶新。
丁名楠在曾文區民們的心中是,不會歪哥(貪污)也不接受地方仕紳招待。
而且做事認真,不顧情面。與戰後不論在中國大陸或台灣的國民黨官員大相逕庭,何況他根正苗藍,是黨國元老的子姪輩。而當他開始問林書揚,以林的年齡,對從前的文化協會和農民組合的活動情形,有沒有記憶。這樣對左翼活動的關懷,確實遠超出一個國府普通中階官員的心胸。
原因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後來在陳儀與中共聯絡,並在1949年渡江戰役前策反湯恩伯時,發揮牽線關鍵作用的丁名楠,此時早就是一名中國共產黨員。雖然靠舅舅少年得志,抗戰勝利後才剛畢業走出大學校園,隨舅舅到台灣上任,就當上一區之長的丁名楠,並未沾染上1940年代國府官場普遍的官僚貪腐惡習,始終保有著極為強大的左翼人文關懷精神。
林書揚對丁的回憶完全相反於當時有靠山的國府官員,一定在地方上大貪特貪。丁氏還經常自費買些上海出版的淺白益智讀物捐給台南的學校,以嘉惠當地的學童。二二八事件中的丁名楠主動挺身而出,在國軍登陸開始清鄉鎮壓後,以區長身分勸說當地自組的民兵自衛隊交回武器,恢復當地的治安。
林書揚回憶中的丁名楠還因此與自衛隊爆發衝突,一度被當地自衛隊用上刺刀的三八式步槍指著,情況一觸即發。講的好像林本人也在場似的,他描述丁名楠說:「既然各位不了解我的苦心⋯⋯」,然後緩緩自動解開上衣,露出了胸膛,昂然地站在六支槍的槍口之前。而自衛隊這一邊,「開槍!」的口令遲遲不下來,雙方僵持了十幾秒鐘,兩行淚水從丁區長眼裡淌了下來!僵局終於因隊員中的一句日語:「可敬的對手!」而結束,隊員們放下槍,回頭退出了區署。
2天後,麻豆自衛隊自動解散,軍隊也因此沒有進入曾文區。林書揚表示據區署的職員透露,這是丁區長堅守了他的諾言,向上面力言該區一帶在事變中從未發生過嚴重騷亂,並已回復正常狀態,要求軍隊不可進駐,也因此避免了曾文區的一次浩劫。
林書揚對丁名楠在228事件中險些被台南自衛隊槍殺的回憶,使得丁名楠看起來像極了傳說中,為平息原漢衝突的犧牲自己的吳鳳。吳鳳的傳說被許多台灣史學家證明是假的,好心的中共黨員丁名楠作為區長,關照保護自己治下的人民。這段看來現在極度政治不正確,故事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二二八時的台灣,現在深綠已極的台南!
與獨派腦補幻想湯德章救了許多台南人相比,很明顯地剛好是陳儀外甥,又是在地地方父母官這兩張護身符,有充分實力與地位同國軍長官打交道的丁名楠,才是當時在台南的關鍵實權人物。他講話的份量可能在當時的背景下因此被放大,超過他當一個區長的位階。跟一介布衣湯德章相比,對台灣人民一片好心的中共黨員丁區長,才更有實力與可能保住台南免於軍隊平亂的範圍。畢竟被丁區長要求軍隊不進入,都讓他來處理的可能是整個台南縣,以及在地理上被包含其中的台南市。而湯德章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怎麼可能有辦法阻止軍隊到此地動手的殺機呢?光是這點在邏輯上就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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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中共秘密黨員的丁名楠,是因為後來做了更大的事情才被歷史記憶。但同時在南京與台灣的國府軍政機構中,其實已經被中共滲透的很嚴重了。相關官民與各界涉入228的有關人員,就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也是潛伏著的中共秘密人員了。而她們在各自的崗位上,又做出了甚麼不為人知的事情呢?他們也都會像丁名楠那樣關照台灣人民嗎?還是晝夜期待禍水東流,巴望大陸國軍被抽調來台鎮壓,以有效減輕國共內戰爆發後,華東戰場尤其山東根據地共軍的壓力山大呢?
1947年5月,二二八的騷亂完全平息,軍隊在台灣的清鄉與鎮壓也告一段落。南京國府決定順勢取消撤廢帶有濃厚殖民與軍管色彩,被台灣人稱為新總督府的行政長官公署。新的治台政權機構,是與大陸各省編制都相同的台灣省政府。首任省主席是原立法院副院長魏道明,是一位國際公法專家。同時作為對228訴求的回應,臺灣省各廳增設副廳長,由本省人擔任。
這時落寞一身的陳儀,只得兩手空空地回到浙江老家,身旁只剩下無論到哪都衷心相隨的外甥丁名楠。這位在留日時間比蔣介石還資深許多的老學長,日本士官學校的正期畢業生,這時身上只剩下了根本不必去上班的行政院顧問閒職。老將軍被二二八的民變徹底打敗了,在這樣巨大的打擊與羞辱中,他突然看懂了甚麼,也頓悟了甚麼。賦閒在家的陳儀接著開始命丁名楠代表他,與中共進行秘密接觸談判。
1948年6月,隨著國共內戰的戰局全面逆轉,在三大戰役開打的前夕,陳儀被起復擔任浙江省主席,以準備來自北方的戰火即將燒到。內心真實信念早已撤底轉向的陳儀,開始學起14個月前被他嚴厲鎮壓的左派人士。在省主席任內,他宣布浙江中立不設防,釋放反國府的政治犯一千多人,且在浙江不進行肅奸反諜的工作。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陳儀就這樣一步步地走到了自己的刑場上。但在中共方面留存的史料中,出乎意料的是,中共與陳儀開始接觸談判時,堅持要陳儀對自己在二二八當中的鎮壓作出解釋與交代。因為二二八之後的鎮壓與清鄉,令中共台灣省工委新生的黨組織損失慘重,遭受毀滅性的打擊,基本上在台灣被連根拔起。
二二八發生時,按照中共黨章程序入黨且公開身分的在台中共黨員,確實不到百人,看似十分弱小。但是台灣知識分子當時又有多少人受到戰後舉世左傾思潮影響,同情與支持中共,就很難計算了。就中共自己的觀點,在內戰中確實如此在意二二八。我們還能繼續堂而皇之地全盤接受,這個蔣介石派兵台屠殺台灣人的單一觀點,而不加仔細分析其事理,理清這其中隱藏著中國共產黨模糊的身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