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多年,或許你不記得他們的身影、他們的笑容,但你一定記得,那在街頭巷口迴旋環繞著的叫賣聲。透過錄音機播送,那一聲聲或低沉溫厚、或清亮活力的呼喊,就像毛線團的線頭,聽到的瞬間,記憶的手指輕輕一拉,就回到童年。
移動職人的叫賣,帶你我重返童年
童年的色彩總是昏黃溫柔,昀珈回憶著,國小時她住在新竹外婆家,修東西或換玻璃的阿伯們,會在每天的黃昏時分經過外婆家門口。「聽到那個聲音,我就會馬上想到記憶中的那個時刻,外面風景一定是黃黃的、溫溫的,像我們聽到一首歌,就會想到一個畫面的那種感覺。」

就讀輔仁大學文創系的蔡昀珈、林韋萱、林雅若和賴羿穎,四人在一次討論畢業製作的會議中,發現原來彼此腦海中都存在著幾段生氣十足、富韻律感的叫賣聲,對他們而言,這就是最契合班級聯展主軸「臺灣的生活環境」的命題了。
這些獨特的叫賣聲如此堅韌地深植於人們的記憶,卻鮮少有人將它們與社會議題產生連結,但這樣的流動攤販文化確實體現了臺灣幾十年來的社會變遷,也成為世代間隱然環扣的連結。
年輕的二十出頭的女孩,替他們取了好詩意的名字:巷弄間的移動職人。
生活的考驗,職人與警察的無言默契
「巷弄中的移動職人」名稱浪漫,但他們的生活不可能如此詩意。
真正的生活是這樣子的:移動職人在社會秩序維護者的眼中,是屢勸不聽的噪音製造者,破壞市容、影響交通。一次取締相當於他們的好幾天生計,更嚴重者,甚至會扣押攤販車,使職人們失去賴以為生的工具。
雖然法律明確嚴實,但隨著時代改變,職人們能夠感受到彼方越來越多的善意。由於警察管理的區域一定,而職人們也有固定的移動路線,其實許多警察都與他們打過照面,對於熟悉的流動攤商,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偶爾還是會開些單子交代一下。「畢竟他們也有壓力嘛」,伯伯笑著,絲毫不以為意。
賣麵茶的吳先生在台北地區小有知名度,常有人慕名上門。有次他如常出門踩街賣麵茶,看見一名警察遠遠地就朝他走過來,心裡七上八下,想說又要被開單了。沒想到警察走近後說的是:「我要一份」,臨走前還詢問是否能與他合照。
傳統文化和社會秩序的拔河
最曖昧的是政府態度。
每年國慶慶典,麵茶伯伯往往會收到政府邀請共襄盛舉,但在文化交流結束後,回到一般日常,他在街上沿路販售麵茶,卻還是有可能受罰。這樣的狀況,讓人十分納悶,為何政府明知道流動攤商文化的可貴性,卻又不訂定完善的法律制度,克服補貼職人生計、保存珍貴文化、維持社會秩序的種種衝突?
職人逐漸凋零,文化由誰接棒?
職人們的年紀大都落在五十到七十歲間,而這通常都不是他們的第一份工作。
想像中,他們應該都是迫不得已才選擇了這份職業,賺取微薄薪水以餬口。但事實上,許多職人的兒女,都有相當不錯的發展,有人負笈國外,有人是護理師,而他們繼續做著移動職人的工作,並非為了收入,而只純粹覺得老了應該多運動。 (相關報導: 日本妹遊台灣,最愛大稻埕!這7個私房景點證明,台北是不輸台南的文化古都啊 | 更多文章 )
現今也漸漸出現一些年輕的移動職人,其中一位是「舊東西拿來賣」的類型。那個男孩僅二十餘歲,沒有去找別的工作,選擇跟在爸爸身邊學習,之後他將接下爸爸的小貨車,天天於巷弄中穿梭,播放著「碎玻璃拿來賣、壞鐵仔拿來賣、空罐子拿來賣」的錄音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