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當人們談起文化創意產業,腦海中浮現的畫面往往耐人尋味:是集市間擺賣著移動式小飾品攤位的一代年輕人?是演員與歌手們在兩岸認同與利益之間搖擺不定的尷尬身影?還是那部曾引發本土熱血共鳴、卻也暴露產業資源匱乏的《賽德克.巴萊》情結?甚至是金馬影展在兩岸政治風波後的孤芳自賞?又或是幻想著金庸武俠群俠傳中,令狐沖與楊過的一場場大戰,卻在現實中與《寄生上流》《魷魚遊戲》《防彈少年團》這些真正全球發光的亞洲文創奇蹟相形見絀?
台灣的文化創意產業,曾經被寄予厚望,卻也屢屢錯失關鍵機會。誠品書店,這個曾經代表台灣文創精神地標的品牌與平台,從創辦人到第二代經營者之間的路線差異與迷航,更成為一個象徵:一個應該乘勢而起的產業,如何在自我滿足與資源誤配之下,錯過了壯大自身、連結世界的黃金年代。
回顧文創產業發展,不可否認,台灣擁有優越的起跑條件:豐富在地文化、民主自由創作環境、多元族群故事,以及早期在出版、音樂、設計領域的活力。然而,這樣的基礎卻未能有效轉化為全球競爭力。政府政策往往停留在標語與補助,缺乏系統性的產業孵化與國際拓展布局。企業界對文創的理解,也常流於表面贊助或短期炒作,缺少耐心與長期投資。
文化創意產業的核心,在於「創意」而非「文化」本身。「文化」在這裡應視為形容詞,而非主詞,就如同煲湯時加入少許鹽巴可以提味,但若鹽放得過多,反而使湯品難以下嚥。文化應該是創意的靈感來源、背景襯托,而非壓倒創意本身的重負。過度沉迷於文化符號的自我強調,而忽略了市場需求、創新思維與技術運用,只會讓台灣文創變成自我陶醉的小眾遊戲,失去真正走向世界的能量。
另一方面,當南韓政府大刀闊斧推動文化出口,打造《寄生上流》《魷魚遊戲》《防彈少年團》這些真正具有全球穿透力的作品時,台灣仍在內耗於意識形態之爭、政策碎片化與資源零碎化的泥沼中。文化創意,最終應該是以文化為魂,以創意為刃,以科技為翼,走向市場與世界;而非僅僅成為自我療癒的溫室產物。
展望未來,台灣文化創意產業仍然有機會浴火重生,但必須正視結構性的改革。首先,必須從「個人突圍」走向「系統培養」:政府應建立以產業鏈思維為核心的文創發展政策,從教育、資金、技術到行銷,打造完整的創新生態系,而非僅僅補助幾部作品、幾個展覽。
與高科技的結合將是台灣破局的關鍵武器。人工智慧技術可以用來強化內容生成與行銷精準度;虛擬實境、擴增實境可以開拓沉浸式文化體驗;區塊鏈與元宇宙技術能開創全新版權與互動經濟模式;3D列印與腦機接口則將重新定義藝術創作與文化產品邊界;而機器人則能拓展文化應用到教育、展覽與娛樂服務的新領域。
台灣必須有更多具國際視野與商業操作能力的新一代文創企業,敢於跳脫內需市場,真正以全球市場為目標設定產品與品牌策略。台灣的文創不應該只是「台灣人看的文創」,而應該是讓全世界消費者都能產生共鳴的文化產品。 (相關報導: 指台灣缺乏「品牌概念」 施振榮提「台灣的光」策略:藉科技業推廣文化 | 更多文章 )
最後,文化自信與國際合作也不可或缺。文化創意產業不是封閉的國族宣傳工具,而是橋梁,是以自我為起點,理解世界、連結世界的手段。台灣要善用自身多元文化資源,與世界其他國家尤其是亞洲鄰國進行更深入文化交流與共同製作,打造屬於亞洲、又能走向世界的文化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