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川普的文化內戰─自由反對自由

川普轉折突出表徵在美國的外交面向上,即其匪夷所思的「親俄遠歐」政策。(資料照,美聯社)

自川普就任美國總統以來,其在外交與內政上的一系列政策產出使得美國成為當下國際形勢變遷的最大不確定因素,也造致美國形象同他過去本身的「決裂」,這被稱為「川普轉折」。

轉折突出表徵在美國的外交面向上,即其匪夷所思的「親俄遠歐」政策,一方面不惜以犧牲自身道義信用為代價大幅向俄國妥協,謀求俄烏戰場的快速停火,乃至參與「瓜分」盟邦烏克蘭,另一方面則對傳統的「跨大西洋聯盟」態度相當輕率,直言「歐盟成立的宗旨就是為對付美國」,並揚起「關稅大棒」以解決逆差問題,引動出國際形勢的劇烈變遷。

在內政面向上,在川普授意下馬斯克推進的政府機構改革,則儼然可視為一次「重組」,系對舊有文官階層的一次「大清洗」。美國自19世紀《彭德爾頓法》所確立的文官中立傳統遂受到嚴重衝擊,有意見指出該改革系向政黨分肥「惡習」的迴歸。

如何看待此「川普轉折」現象,多數意見將其歸結於川普個人,即其慕強、固執且善交易、好交易的人格特質。因其慕強,因而對俄國的強勢領袖普京有惺惺相惜之感,並對軟弱、鬆散的歐洲不具好感;因其喜好交易,其調停俄烏戰爭的舉措又被視為一種「聯俄制中」的「大棋局」,而其對歐洲的關稅政策也即達成交易前的極限施壓手段;又因其固執,故而其授意的政府改革不過是對舊政治對手及其深層聯盟的報復清算。此種詮釋有其合理可洽的邏輯,但川普現象重要的並非川普個人的領導特質,而是川普勝選背後的多數美國選民意志;與其歸因於川普的個人特質,莫不如將此還原為一種美國當下的多數國民情緒:與過去「決裂」、顛覆一切建制、而近乎狂迷色彩的多數國民心態,實際上,這是美國國內正在進行的文化內戰。

文化內戰在本質上關乎認同,在此基礎上「分清敵友、堅決鬥爭」。在認同層面上,正如少數意見所指出,普京等政治強人正是川普派所認同之「我」,當下歐洲諸多建制派執政力量恰是其所認同之「敵」,正如美國副總統萬斯在歐洲的「直抒胸臆」;至於文官中立所表徵的自19世紀末所開啟的「現代自由主義化」脈絡,則為其勠力欲求打倒的「靶矢」。川普毫不掩飾地多次表達對美國左翼「覺醒運動」的敵意,其對美國基督教傳統的捍衛與普京對東正教傳統的保衛系同脈而出,而其「文化內戰」的針對方,不止是全球化以降民主黨執政傳統同全球化議程、全球移民、世俗主義、多元主義的綁定,而須上溯去19 世紀末美國開啟的「現代自由主義化」進程,是美國國內「經典自由主義」傳統一次「遲到」的反擊。 (相關報導: 川普關稅大刀中國異常抗壓?黃世聰曝習近平力推「黑科技」:美國反倒眾叛親離 更多文章

自由主義的張力

文化內戰之所以稱之為內戰,不光系由於戰場主要限於美國國內,亦在於其導源於自由主義傳統的歷史張力。自由主義系以個人自由為神聖辯護對象,而關於自由的尺度問題,即個人之自由可以行使到何種邊界的探討,經典自由主義思想家密爾曾經給出了邏輯完備的證明,即群己權利界限標準:一個人可當享有的自由權限,應以不妨礙其他人可享有同等同量的自由權限為界,同義則是,一個人的自由不應干涉到其他人的自由,並在此基礎上組織政府權力。此種自由主義理念在歷史中是具有正當性的在場,其以一個人自由地支配自身的身心而不涉及公域作為價值標準,對照前現代價值對一切私域的介入與束縛,這無疑對後者一次否定與超越。在此基礎上,便生髮出「最小政府」與「傳統紐帶」的概念,因個人自由神聖不可侵犯,政府的權力便需有限乃至最小,而欲求在散亂的個人自由聯結中組織社會共同體,需依賴傳統價值的黏合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