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曾說「在嘗試了所有選擇後,美國總會做出正確的決定」,但川普卻顛覆了這句名言。過去10天,川普毀掉了美國在戰後80年來的領導地位。
英國《金融時報》社論
「今日烏克蘭,明日台灣」是2022年俄羅斯全面入侵後,許多台灣人在心中的想法。也許提醒自己烏克蘭今天遭遇的侵略與戰爭,台灣未來也可能發生相同的事;或許是希望西方世界在烏克蘭身後的團結與支持,對中國領導人來說會是一個不要恣意動武的警訊。不過這句短語也是最新一期《經濟學人》的文章標題,不過原來的直述句被改成了問句:今天的烏克蘭,會是明天的台灣嗎?
不過《經濟學人》問的並不是上面兩種意思的其中之一,而是試圖思考與回答「川普在背棄歐洲之後,也會背棄亞洲嗎?」
當台灣還在爭論川普究竟還會不會「抗中保台」,他手下的幾個對中鷹派是不是台美關係的保證,歐洲對川普領導的美國早已大失所望。雖然艾森豪(Dwight Eisenhower)曾在蘇伊士危機中譴責英法兩國的帝國主義行徑,雷根(Ronald Reagan)曾在1987年勸告蘇聯拆除柏林圍牆,但今天的美國總統卻責怪烏克蘭不該發動戰爭、譴責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是獨裁者,要求烏克蘭讓出5千億美元的礦產利益、卻宣布將與俄羅斯達成經濟協議—美國的在歐洲的盟友與敵人轉瞬間易位。
川普在歐洲做的事,也會在亞洲上演嗎?《金融時報》的答案大概是最悲觀的版本:美國副總統范斯(JD Vance)與川普的政治盟友馬斯克(Elon Musk)對歐洲的民主法治多所攻擊、力挺歐洲的民粹右翼已不在話下,國務卿魯比歐(Marco Rubio)與國安顧問瓦爾茲(Mike Waltz)如何相信「美國應當領導世界」也根本無關緊要。因為當魯比歐與瓦爾茲在沙烏地阿拉伯跟俄方代表會談,他倆對於川普蔑視盟友、欽佩強權的想法並無異議。當美國跟俄羅斯閉門談判烏克蘭的領土與歐洲的未來,把美國當成重要盟友的烏克蘭與歐洲都沒有受邀。《金融時報》的形容是,他們沒有上桌的資格,不過卻被列在菜單之上。
川普的國際觀在《金融時報》看來就是「叢林」二字,強權在其中各取所需。所以川普對加拿大、格陵蘭、巴拿馬運河的妄言並非隨口說說,至於歐洲的戰場則是你們歐洲人自己的煩惱,美國沒有義務多管閒事,亞洲當然也是。烏克蘭要援助,那就拿稀土來換,至於拿了稀土美國就會繼續對抗俄羅斯嗎?一來川普抱怨的是前朝拜登(Joe Biden)「無腦浪費錢」,所以要烏克蘭「先償債再說」,至於被澤倫斯基抱怨「多要」的部分是未來烏克蘭安全的保證嗎?川普親自官宣的美俄經濟協議,恐怕讓許多烏克蘭人夜不成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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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歐洲抱怨川普背刺,美國「黃金時代」的亞洲政策會是什麼樣子呢?不那麼悲觀,甚至能讓台灣樂觀以對的版本大概是「這是川普下的好大一盤棋」。《華爾街日報》的首席中國記者魏玲靈曾把「反向尼克森戰略」稱為習近平的最大惡夢,類似觀點也被Youtube節目《地緣政經報告》(Geopolitical Economy Report)的主持人本·諾頓(Ben Norton)、甚至是《經濟學人》所提及。
簡單說,所謂「反向尼克森」就是把美國總統尼克森當年的「聯中抗蘇」反過來操作,川普背棄歐洲與烏克蘭、擁抱俄羅斯,為的其實是「聯俄抗中」,至少拆散中國與俄羅斯的結盟關係,畢竟國際關係的現實主義宗師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這幾年也經常抱怨—美國不該把中俄兩個強敵送作堆。那川普真的在下這盤棋嗎?去年選前川普接受卡爾森(Tucker Carlson)專訪時,確實說過「你永遠不希望發生的一件事就是,你永遠不希望中國和俄羅斯結盟——是我們促成了他們」,他抱怨拜登愚蠢、並稱「我想我可以拆散他們」。
《華爾街日報》的魏玲靈早在去年11月就指出,川普對烏克蘭戰爭的目標就是跟普京和解,為白宮和克里姆林宮改善關係鋪平道路,而這麼做可能讓北京受到冷落。她甚至指出,北京早已判斷川普可能「聯俄抗中」,因此他們在去年的美國大選中希望賀錦麗(Kamala Harris)勝出,如今川普不但當選、甚至真的開始操作這件事,北京恐怕即將面臨「最大惡夢」。諾頓也認為,魯比歐與瓦爾茲都是對中鷹派大將,他們甘願幫川普解決掉美國在歐洲的麻煩,為的就是阻止中國在全球崛起,對美國霸權構成威脅。
不過《經濟學人》在〈今天的烏克蘭,會是明天的台灣嗎?〉這篇文章中,雖然提及美軍將領強調印太區域的重要性、警告中國對台灣的野心,指出美國在亞洲的軍需短缺正是對歐洲的支持所造成的,但《經濟學人》也說,美國的對中鷹派對川普背棄歐洲的看法不一,反對者認為當美國不再是歐洲的可靠盟友,華府在亞洲恐怕也會失去可信度,而且川普回歸白宮後並沒有/還沒有跟北京撕破臉,甚至對美中談判依舊抱持開放態度。
總之,《經濟學人》只肯定了印太局勢的重要性,但沒有對他們自己提出的問題(川普會背棄亞洲嗎?)給出明確答案。
對於「棄歐保亞」這盤大棋,諾頓認為中俄關係恐怕沒有那麼容易離間,川普提供的利益也不太可能讓俄羅斯脫離「金磚國家」。《金融時報》也認為,當美國不再是國際秩序的話事人,並且失去了歐洲國家的邦誼與信賴,以一己之力拆解中俄的「無上限」夥伴關係(如果他做得到的話)後、再隻身對抗北京,恐怕勝算不高。雖然川普總是讓某些人深信,他的突梯言行不過是某種偉大交易的掩飾,但《金融時報》提醒世人,美國的昔日盟友必須摒棄這些自我安慰的想法,美國已不再是昔日的美國。
當然,川普的善變、不穩定與交易性格,讓外界總是對他的決策霧裡看花。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準他到底想做什麼。對於如同棄婦的歐洲人來說,他們現在還能做的就是警告其他人「川普就是個渣男」;不過即便川普確實是,台灣也完全沒有現在跟他攤牌的本錢,何況許多人依舊寄望著「川普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裡的賽局思維有些像17世紀法國哲學家帕斯卡(Pascal's Wager)的賭注:面對上帝是否存在的問題,理智的決策者應當假設上帝存在,賭贏了你將可獲得天堂,賭錯了也沒有其他損失;要是假設上帝不存在,賭贏了你還是要面對一個死後虛無的世界,這並沒有什麼損失—但賭輸了等著你的將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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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麼類比的問題有二:一、面對國際情勢的大變局,我們能做的難道只有「賭」到最後並且等待開牌;二、賭錯了川普的決策,我們真的沒有其他損失嗎?國際關係裡的現實主義況味,台灣人現在確實該要細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