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密察 X 陳冠妃對話府城: 從三百到五百,城市紀念活動能留下什麼

一座城市為什麼需要以特定事件的「周年」為名,舉行紀念活動?圖為台南赤崁樓。(資料照,取自維基百科)

吳密察

臺南北門人,曾任國史館館長、國立故宮博物院院長與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首任館長,熟稔臺灣史與日本近代史,擅長說臺灣人的故事。

吳密察(聯經出版提供,蔡億諠攝影)
吳密察(聯經出版提供,蔡億諠攝影)

陳冠妃

臺北長大的臺南人,香港中文大學歷史學博士,現任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研究領域為臺灣社會經濟史、城市史與文化遺產研究。

陳冠妃。(聯經出版提供,蔡億諠攝影)
陳冠妃。(聯經出版提供,蔡億諠攝影)

熱鬧了一整年的「臺南400」畫下句點之後,府城又將迎來舊城區的「府城建城300」周年。盛大年度活動之間的空檔,特別值得我們思考:一座城市為什麼需要以特定事件的「周年」為名,舉行紀念活動?站在文化工作的角度,這些召喚歷史的紀念儀式,有哪些問題值得留心?前故宮博物院院長吳密察、臺大歷史系助理教授陳冠妃,這兩位不同世代的學者皆出身臺南,也都曾深入研究臺南在地歷史,一同討論城市的歷史紀念、書寫或展演如何可能。

Q:兩位如何看待臺南400?

吳密察(以下簡稱吳)

任何一種工作計畫,首先應釐清它的目標和策略是什麼,才可能產生執行效益。從我的角度來看,臺南400的目標與策略或可更清晰。以我和冠妃都曾參與演講的「1624講堂」為例,這一系列講座雖然充實,但目標是什麼呢?假如目標是要吸引普遍群眾,那就可去檢視講座的不重複參與者有多少人次。或者,這三十場講座是要為學生們提供整年度的文化課程,那可去審視講題與內容的安排是否合宜。設定明確目標,便能夠導出相應的執行策略,效益也才會隨之產生。類似臺南400這樣的活動,我認為都需要再想一想,有哪些關鍵績效指標(KPI,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s)可以被具體檢核。

此外,一項文化工作也應考慮它的成果如何能被積累、傳承。比方說,民間參與計畫是臺南400的焦點,有很多提案者都打算架設網站,呈現某項臺南文化的主題內容。但這些網站未來應要如何成為一種能被持續利用的文化資源、產生長期效益?如果只是讓這些成果零散產出,卻缺乏組織性的、可累積的應用規劃,我認為會是很可惜的事情。

有組織、有串連,也才能達成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較可惜的是,臺南400雖串連許多官方與民間機構共襄盛舉,但這些行動多半集中在市區。我曾以顧問身分提出建議,譬如農曆四月的「王爺生」是北門南鯤鯓地區的年度盛事,政府便可藉由臺南400來連結這類民俗慶典,讓人潮能夠流向地方。

「1624講堂」匯集歷史、考古、建築、民俗與文學界專家學者,透過九個子題、共三十場講座,一起來上一堂屬於臺灣的歷史課。(聯經出版提供,蔡億諠攝影)
「1624講堂」匯集歷史、考古、建築、民俗與文學界專家學者,透過九個子題、共三十場講座,一起來上一堂屬於臺灣的歷史課。(聯經出版提供,蔡億諠攝影)

陳冠妃(以下簡稱陳)

追本溯源,我們或許可進一步探問:臺南400是誕生於什麼樣的脈絡,有哪些推力促成公部門以「周年」為名義舉行這樣一場盛會?我的觀察是,逢「十」的周年紀念活動,在民間團體行之有年。當城市或國家越來越密集地舉辦這類活動,代表我們開始透過更大規模的共同體來處理公共歷史或共同記憶。但其實這些慶典、儀式,是人們主動去召喚歷史,來為當下的我們服務。

Q:談到「臺南400」,歷史研究者自然會想起一九三〇年的「臺灣文化三百年紀念會」。百年前的城市慶典,可以給我們什麼樣的借鑑或提醒?

我當初給臺南400的顧問意見其實也談到這件事。當時人們規劃展覽、辦講座,也整理臺南的古蹟、碑謁與種種史料,活動結束後還成立「臺灣史料館」(即今臺南市立博物館),總的來看,那是一次臺南與臺灣文史研究的創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