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評析:生活在61%失業率下的希臘青年

閒散的希臘年青人,看不出對高失業率下生活無著的「怕」(取自騰訊大家網)

「這些人都不用上班嗎?」在伊斯坦布爾寸步難行熱鬧非凡的獨立大街上,生活在巴黎的臺灣女孩妍霓驚訝道。

「這可是國際熱門旅遊城市,難道你會對香榭麗舍大道上的如織人群有同樣疑問?」裝作很熟這座國際大都市的我回答道。

幾小時後,一趟過夜過境大巴將我送入西邊的希臘腹地。海港城市阿歷山德魯波利斯漸漸醒來,濱海大道上四五家鱗次櫛比的銀行8點就開門,老頭老太太們耐心排著隊,等待從就快見底的銀行帳戶裡擠出一點點牙膏,幾家咖啡甜品店倒是徹夜未眠,輪崗的服務生問候著漸漸多起來的熟人——賴在學校裡不願出來的老學生、在邊防線上無所事事的軍人,以及更多失業的同學朋友。

我撐著困頓的睡眼,再轉了一趟大巴,來到西色雷斯地區的另一座城市科莫蒂尼。上午11點,城中心古拜占庭城橋邊的街道,已然被小城龐大的咖啡人口占滿,主街上開始集中起20來個扛著黑旗的抗議者,在為周工作時間被延長而呐喊,聲浪弱小,街道右側的共產黨支部和左側的新納粹支部估摸都幫不上忙。

Aris在廣場接上我後,隨即鑽進老友店裡,喝上了今天的第二杯冰卡布奇諾,四個小夥伴們又接踵而至,再來些餅乾咖啡,對了,純淨水是免費的。

「你們都不需要工作嗎?」我理所當然的拋出這個全民性問題。

「你這已經是最客氣的質問了」,剛從荷蘭旅遊回來的小夥回答,上周置身烏德勒支,當地人得知他來自希臘後,憤怒質問:「你幹嘛拿我們的錢跑出來玩?快給我回去上班!」桌旁的這五個希臘年輕人中,只有一個體育老師因上午沒課而坐在這裡,包括Aris在內的其他四個,都為青年失業率最新記錄——61.4%——貢獻了自己的一份。以往,青年和中年都還會上街遊行,前者為了咖啡時光,後者為了退休年齡;而今,他們甚至都懶得扯開嗓門叫幾聲了,不如留著力氣給希超聯賽的主隊助威,碰上還在堅持散步的市民鄰居,也就晒然一笑。

「你得按我們希臘人的方式喝咖啡,一小口一小口慢慢來,店家可不會催,可以曬一下午太陽。」希臘朋友們教育我。

Aris今年32歲了,還和父母一道住在科莫蒂尼的郊區,終日開著一輛有些年頭的雷諾轉來轉去,加每升0.78歐的最便宜液化石油氣。他曾在軍隊做了多年文職工作,一年半前慘遭裁軍,拿著2萬歐元的「買斷軍齡撫恤金」,開始了咖啡美劇學語言的悠閒時光,英語和義大利語沒問題了,目前又在想攻克北邊鄰居們的任何一門斯拉夫語,比如保加利亞語。

即便希臘物價低於其他西歐國家,Aris當然也清楚這點錢不能夠撐多久,嘴上雖然代表著全體希臘人,自豪表達著諸如「懶惰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不是錯」的民族性格認同,心裡卻不免也有隱憂和不安。和其他許多歐債危機下的希臘家庭一樣,Aris家也再沒能力支撐人手一部汽車、去個麵包店都開著的日子,「而我們小城又不是雅典和聖托里尼,沒法吸引你們中國富人來買走我們再負擔不起稅務的夏日度假屋。」

至於自己的未來,Aris很是迷茫,他熱愛義大利,可在那個一樣高失業率的國度是不可能得到一份工作的。而在自己的家鄉小城,除了已被占滿位置的公務員和教師,又還能做什麼呢?即便週末的商業步行街上,服裝店也一家家大門緊閉,跳蚤市場成了唯一能和廉價中國小超市抗衡的力量,反倒是書店,實打實的紙質書店,成了喧囂咖啡館之外的另一番繁榮景象,暢銷書榜單上的冠軍,是關於叱吒上世紀六十到八十年代的左翼恐怖組織——11月17日——的歷史傳記。Aris其他那些咖啡好友們,都曾在薩洛尼卡、雅典甚至倫敦打拼過,沒有絲毫快樂感,還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只好紛紛返鄉啃老。一個個嘲笑著這個負債累累的國家,並表現出某種虛實難辨的大無畏樂觀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