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代觀點:謝謝張懸 焦安溥,你好─寫在「潮水箴言」之後

張懸放下了「張懸」這個名字,回到焦安溥。(圖片提供:牡蠣音樂)

「謝謝。」兩年前,張懸問我哪裡可以抽一支菸,我回答完後,她就這樣淺淺地微笑、淺淺地彎腰感謝了我。當時她留著短髮, 頭髮挑染成五顏六色,造型是新潮前衛的,言行卻帶著一股家教良好的閨秀氣息。她很有禮貌,但略顯疏離,訪問過程中,她以京片子口音悠悠慢慢地講話,偶爾停頓思索,所用的詞彙經常像詩句一樣玄妙。在我看來,張懸本身就是一首詩,從2001開始,焦安溥用14年的時間創作了張懸這個詩篇,而在2015年1月17日,於<潮水箴言>高雄演唱會畫下了圓滿的結尾。

第一次見到張懸,是兩年前任職報社時的某次採訪工作,訪問她關於一本翻譯小說的心得,當時,對張懸的最深印象僅是那首《寶貝》,還有她之於社運的盡心投注。那時原以為名氣如她會有點架子,可其實親自面對面後,發現她經常將「謝謝」掛在嘴上。不過與她對話,是真的感覺挺「玄」,她的人生哲理,是浩瀚豁達的,甚至帶了點出世佛學的味道,不免會給一股飄忽的距離感;記得那篇稿子我寫得異常用力,深怕無法準確傳達她腦海中的思想。當時訪談中,她提到「人多麼渺小」,這其實隱含她對人生的悲觀,但事實上,那也是一種感恩。

而的確,張懸曾在媒體上坦白:「我是積極的悲觀主義者。」她認為自己走上音樂這條路,是一種不得不的選擇,她說,這僅是自己求生的唯一本能,這番既自卑卻自信的話,實則道出了許多人的心聲。我相信張懸之所以迷人,並非是她擅於創作詞曲、自彈自唱,又或者擁有舒服的清淡嗓音,而是她那對人生或社會的見解,總能夠透過不同形式的發表創作,撞擊著世界上許多與她相似的靈魂。她擁有的,與其說是廣大的粉絲,不如說是共鳴者。我們總能在張懸身上,找到一小部份想被人看見、了解的自我。

許多人在張懸的歌裡找到生命、找到愛、找到自我與出口。

如女戰士般自我果敢 安靜而倔強

有人喜歡拿陳綺貞和張懸相比,也許,是因她們身上都散發著被世俗定義的女文青調調,但在個人特質上,張懸卻比陳綺貞要來得更加強烈。若要說的話,陳綺貞是療癒人心、溫暖入世的,而張懸卻像個女戰士一般追求自我、果敢出世。不過與其談陳綺貞,張懸宣告未來將追求聲音實驗的這番舉動,反而讓人聯想到范曉萱。

張懸與范曉萱一樣,都曾背負著眾人期待而生,一個出身名門,一個則來自音樂世家,她們在白皙、精緻的乖巧皮相底下,都有著安靜而倔強的靈魂,也許正因為眾人期待她們循規蹈矩,反而造就兩個人獨立叛逆的姿態。2000年,范曉萱以《我要我們在一起》榮獲金曲獎後,旋即轉往獨立音樂之路,而2015年,張懸唱著《我想你要走了》潸然淚下,與自己的名號訣別。奇妙的是,這兩首歌不約而同都提到別離與不捨,但隱含其中的告別宣示,卻都是毅然決然、篤定認真的。

放下了「張懸」這個名字,回到焦安溥,去做她真正想做的聲音實驗。

故事都說完了 我們生活裡見

在<潮水箴言>封關演唱會中,張懸化身歌手、導演、美術設計、影像攝錄與製作人,她傳遞思想情感的途徑,從音樂拓展到了更多層面,從這一刻起,張懸已不再是音樂人了,反而更像是藝術家、實驗家與自我實踐者;而對於一個藝術家而言,孤獨是創作的養分,也許張懸的封關,是因她必須藉由轉身離去,才能夠繼續成長。

1月17日,演場會檯面底下情感洶湧,雖然氣氛略帶感傷,但是要知道,「別離並不等於失去」——去年9月,張懸發表與前男友李建常的分手宣言時,就曾經如是表達過;對於張懸來說,那不過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如今想走的路不同罷了。

而張懸的封關,是在繼感情之後,再一次地坦蕩蕩的自我宣示。她放下了張懸這個名字,以另一個身分繼續創作。今後的焦安溥的確是令人期待的,你會期盼她將如何迅速成長,以另一種面貌展現在眾人眼前,而無論,這會使她變得更令人著迷又或者不再讓人喜歡,但我想一份感謝是必須的,謝謝張懸曾在許多白天夜裡,用音樂與思想浸潤過許多人的生命。

謝謝,張懸。焦安溥,你好。

即使感冒、哽咽,張懸仍堅持為歌迷獻上最真誠的聲音與音樂,淚眼道別。

一場文字、音樂、影像的演唱會,<潮水箴言>高雄最終場。

*作者為文字工作者,曾任雜誌編輯、報社編輯記者,目前任職出版社,嗜文字影像,喜電影音樂,在死亡前,願以淺薄書寫驗證自己曾經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