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的傲氣少年
我很喜歡一部美國電影「美麗境界」,講述數學家約翰.納許的故事。這是2001年的片子,我看這部電影時,已經有點年紀了,但電影主人翁那種凡事都化為數學思考的思維模式,很能引起我的共鳴。這不就是我童年嚮往的境界嗎?
小時候,我跟爸爸說將來想讀純數學時,他不假思索潑了盆冷水:「你要是讀數學,肯定會餓死。」
這個觀念當然不盡正確。很多領域都需要數學,學數學還是有出路的。但是當時長輩普遍都有這種觀念,加上我又是家中唯一的男孩,選擇志願時,多少還是得考慮家長的看法。我心想,爸爸學法,如果我追隨父志,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於是我說:「那我去讀法律!」
沒想到,爸爸竟然一點也不贊成這個決定。原因是,他覺得那個年代的台灣司法根本沒有獨立性:「你要是進了這個環境,要麼沒有發展,要麼同流合汙,都不好。」
學數學或學法律都不行,那要學什麼?我家族中有非常多醫生,叔伯、舅舅、堂表兄弟等加起來,有數十名醫生。我爸爸認為,不如學醫好了,這個職業至少可以濟世救人,又受人敬重。
然而,1971年,我大學聯考失利,未能如願考上名校醫學系,而是落到台北醫學院牙醫系。
現在大家可能都覺得牙醫系很好,台北醫學院也是好學校,怎麼會說是「失利」、「落到」?
在我念高中時,牙醫的地位完全不能跟今天相提並論。當時台灣牙醫界密醫充斥,良莠不齊,牙醫系的分數也跟現在差很多。而我從小到大成績都名列前茅,心裡難免有一點傲氣作祟,覺得牙醫系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科系,台北醫學院在當時也不是最頂尖的學校,完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勉勉強強念了一學期,還是難以排解那種挫折感,於是我跟爸爸攤牌,承認自己徹底失敗,告訴他我想重考。
那個時間點正逢台灣退出聯合國,社會氣氛很不安,爸爸覺得我若是留在台灣,前途難料,並不贊成我重考:「你若重考,只是加了(浪費)錢,擱了時間,還是趕緊念一念出國好了。」
我爸爸那邊有很多親戚住在美國,於是我申請了綠卡,留在北醫繼續讀書,準備畢業後當完兵就出國。
從「一片空白」重新出發
雖然打消重考的念頭,心中還是覺得「不甘願」。我在北醫牙醫系六年的修業期間,大多數時候,都抱持著一種比較漠然、抽離的態度,班上活動都不參加,也不和同學往來,對課業和考試都不甚在意。簡單說,我對大學生活的印象,就是:一片空白。
有個高中好友看我這樣渾渾噩噩度日,實在看不下去,就寫了封忠告信給我,信中直言:「你這樣混下去,到底要拿什麼來面對你未來的人生?」
這封信對我產生了一些衝擊,於是開始認真反省自己對人生的態度,就算畢業後要出國,當下也應該充實度日。於是,我為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標:參加國家考試,一定要把牙醫執照考到手。
之前,我一直跟班上同學情感疏離,但從那時起,我開始加入同學組的讀書會,一起準備國考。 (相關報導: 柯文哲批8年蓋完捷運信口開河 陳時中:相當挑戰,但當市長要有決心 | 更多文章 )
由於之前對課業漫不經心,功課方面可說是「百廢待舉」。大家準備國考時,都在讀考古題,但我覺得我都沒有好好照顧課業,若想得到正確知識,不能只念考古題來填鴨,而應該地毯式從頭學起。我甚至還拿起組織學的原文書來讀,這科在國考分數中占比很低,任何明智的考生衡量投資報酬率,都不會在這個科目下重本。但既然下決心要做,就應該做徹底,我還是硬著頭皮讀,遇到不懂的,就請教同學。幸好當年遇到一個很熱心的同學劉宏志,願意不厭其煩為我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