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專欄:沉冤待雪二十載的北大性侵案何以浮出水面?

作者指出,我們可以努力在一件件的個案中伸張公義,慰藉受害者,揪出色狼,至少讓其付出聲名狼藉的代價。(資料照,作者提供)

二零一八年清明節,原北大中文系教授沈陽在二十年前性侵學生高岩、導致高岩自殺的往事,被定居加拿大的北大畢業生、高岩的室友李悠悠在網路上發文披露後,一石激起千層浪。短短兩天之後,北京大學及沈陽目前任教的南京大學、上海師範大學被迫正面回應公眾之質疑。

北京大學校方承諾重新「核查」此事,承認沈陽在高岩自殺事件中負有責任,當年即給予其警告處分。然而,如此衣冠禽獸,為何能夠繼續留在大學老師的崗位上?而且,二零一零年沈陽調往南京大學時,北大校方並未將此一「歷史汙點」轉告南京大學。北大校方的包庇之罪及「禍水南引」的做法,在網上引發更大的批評。有北大學生向校方申請政務公開——公開當年校方討論處分沈陽的會議記錄,卻遭到學校保衛處的恐嚇。

而南京大學文學院在一份聲明中特別強調,他們對沈陽過往的性侵行為並不知情,對於引進人才過程中的疏漏向校友和公眾致歉,並決定停止不符合基本師德的沈陽的教學工作。而上海師範大學則直接宣佈解除與沈陽之聘約。儘管遲到的正義很難説是正義,但色狼老師終於曝光於天下並被趕下講臺,至少可以保護其他學生不再成為同樣的受害者。

作為老師的沈陽對待作為學生的高岩,名為師生戀,實為性侵害,致使其懷孕之後又矢口否認,高岩羞憤之下自殺身亡。而沈陽在十七年後撰寫的一篇洋洋得意地總結其六十歲的學術成就的文章中,居然再次向死者潑髒水,説死者是精神病,他感到愧疚的僅僅是「沒有給死者更多的幫助」。這種惡劣的言行引發當年知情的高岩的同學們的憤怒,紛紛撰文譴責這個逃脫法律懲罰的性侵罪犯。

高岩冤死二十年後,沈陽的性侵惡行何以再度浮出水面?原有有三。

其一,揭發者全都旅居西方,有了某種程度的安全感,不必擔心遭到加害者及其依託的龐大的體制的打擊、報復。此次率先揭露沈陽的北大畢業生李悠悠,曾在美國攻讀法律碩士,後旅居加拿大。其他兩名揭發者也都是北大中文系九五級畢業生——任教於美國索思摩學院(Swarthmore College)的徐芃和任教於美國維思大學(Wesleyan University)的王敖。兩人都以實名發文表示,沈陽與高岩的死絕對有關,警告沈陽不要再說謊。而高岩當年的班主任、美國俄勒岡大學東亞系副教授王宇根也公開發聲,對高岩的離世表示自責和惋惜,並表達有義務追思高岩的死因。他未點名地要求與事件有關聯的人基於「良知」,向高岩的父母表達歉意。

細心的觀察者可以發現,四名揭發者都在西方社會及大學取得某種程度的成功。他們任教於西方大學,接受西方民主、自由、法治的價值觀,不依賴於中國的學術體制及利益集團,故而能夠勇敢地站出來發聲。就連加害者沈陽色厲內荏地警告要用法律手段追究「造謠者」時,也不禁嘆氣説「他們都在國外」,言下之意是:西方帝國主義在背後保護這些「壞人」,「我黨」(沈陽是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不能讓他們噤聲,真是遺憾。 (相關報導: 鄧湘全觀點:外拍女模被殺案─偵查公不公開呢? 更多文章

高岩母親。(作者提供)
高岩母親。(作者提供)

中國人只有到了西方,到了可以享有「免於恐懼的自由」的地方,才能「我口説我心」。道理很簡單,那些仍在中國的大學、政府或媒體工作的高岩的同學,不可能站出來揭露黑幕——誰敢挑戰深不可測的「潛規則」呢?除非你此後不想在這個「圈子」裡混了。高岩母親在接受媒體訪問時,提及一位如今在電視臺工作的高岩的同伴同學,這位同學多年爲高岩掃墓,關心老人的生活——但老人不敢提及其真實姓名,而使用化名。因為她深知,在中國,好人從來沒有好報,這位女兒的同學有體制內的身份,在這個連翻一個白眼都可能失去工作的國度,誰敢不保持「低調」呢?這就是「身為中國人的悲哀」,在專制制度下,不能説真話,不能説真相,不能捍衛真理和正義(劉曉波的命運就在眼前),若要卑微地生存下去,就只能與謊言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