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平觀點:歷史的靈魂飄盪在午後的中正紀念

台北中正紀念堂的降旗典禮。(資料照,美聯社)

中午時分,天氣回暖,陽光微露,我決定繞著中正紀念堂公園走一圈。上回遊走中正紀念堂已是三年前的事兒了。那時,疫情初起,園區裡,遊人稀稀落落,不似今午,遊人如織,笑語滿園。

再往前,像這樣繞著紀念堂走上一圈兩圈,已經是30年前的往事了。

那年,我乍入商海,一不小心,以名為「萬家燈火百家姓」的規劃案,贏得了觀光局「台北燈會」的標案。彼時,台北燈會固定在中正紀念堂舉辦,生肖主燈矗立在兩廳院中間的旗杆處,觀光旅遊業者捐獻的花車,則環繞擺放在紀念堂四周的人行道上。

92年,生肖屬猴,主燈「齊天大聖」,由著名的雕刻家楊英風的公子楊奉琛得標。我公司得標的部分包括設計、規劃觀光旅遊業者和廟宇捐贈的燈車、大小花燈、賞燈動線規劃、活動行銷等繁瑣任務。為求使命必達,燈會前一、兩個月直到燈會結束,我繞著紀念堂不知走了N回。走著走著,回想從前種種,忽有所悟,原來,早在求學時、服役時,我就和中正紀念堂結下了若即若離的緣分呢。

中正紀念堂被視為「威權遺址」,但兩廳院和中正公園却早就融入市民的生活。(作者提供)
中正紀念堂被視為「威權遺址」,但兩廳院和中正公園却早就融入市民的生活。(作者提供)

1975年4月6日,老蔣崩逝的第二天(沒錯,外省第二代家庭,私底下,很少人稱他總統蔣公,絕大多數的人不是喊他蔣老頭子,就是直呼老蔣、蔣介石),早上10點鐘那堂課,是朱堅章老師的《西洋政治史》。上課鐘響,朱老師帶著一絲嚴肅走進教室,劈頭就要我們思考蔣總統的遽然逝世和台灣未來政局發展的問題。不,不是思考,是要我們回答這問題。

全班同學面面相覷,無人回答。朱老師再出題:那說說你們對蔣公遺囑的看法吧!我靦腆地將手舉了一半,朱老師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有意見,不讓我有猶豫的機會就點了我的名。

記得,我當很大膽地將老蔣的遺囑和國父遺囑做了比較。我說,總統蔣公(抱歉,公眾場合、課堂之上,我得恭謹些)不應該在遺著中提及宗教,遺囑中將對黨員的訓示,與對國人的期盼並列,混淆了黨國的分際,透露戰後最後一個軍事強人全盤掌控的心理。整體而言,孫中山的遺囑,勉勵同志喚醒民眾,爭取中國自由平等,廓然大公,胸襟懷抱,猷勝蔣多矣。

語畢,我訕訕地坐下,朱老師用不知是嘉許還是鼓勵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說道:不失為一個蠻有意思的觀察。說實在的,從父執輩那兒聽來許多有關蔣老頭子的軼聞,20歲的我,很難欣賞這般偉大的領袖。

老蔣靈柩暫厝慈湖後不久,行政院決定在國民黨中央黨部左側、陸軍司令部原址、也就是信義路、中山南路、愛國東路、杭州南路的大街廓,興建中正紀念堂和國家兩廳院以茲紀念。我依稀記得,大眾媒體對於這項決策,很含蓄地的討論了一番,基本擁護。

對於這檔子事,年少輕狂的我,極為反感;總認為,老蔣又不示像孫中山一樣的偉大,搞甚麼紀念堂?那是搞權威崇拜,搞偶像崇拜。

將近半個世紀後的這個午後,走在蒼蒼鬱鬱的園林裡,卻有些不一樣的感懷。青春已逝,叛逆不再?抑或是人生歷練,看破了人間事? (相關報導: 蔣介石、宋子文為史迪威事件鬧翻:《重探抗戰史3》選摘(2) 更多文章

1976年,中正紀念堂動工,我大學畢業了,入伍服預官役沒幾天,毛匪澤東死了,六個月預官訓結束後,莫名其妙地被挑選到金門兩棲偵察營擔任政戰官。那一年,金馬情勢頗為緊張,山雨欲來風滿樓,營裡來自山東、廣東和福建的老士官長們,滿懷鄉愁,夾雜著老蔣反攻大陸誓言落空的埋怨。